《池归南》阿来来

1、第一章

　　仙界的八卦圈一直流传一个故事，虽不搬上台面却是人人相知。故事尽管已经发生在七百年前，却仍然是最受欢迎的谈资。谓此事事起何因，传说是当时最有能力与威望的真人书罗子为一个女子，不惜与仙界对抗，一战之后销声匿迹，或曰战败于诸仙被贬凡间，或曰战胜天界却因其女子之死导致心灰意冷，休隐在深山之中。书罗子本就深藏其技，修炼境界无人得知，故有流言称其甚至可以毁灭六界，自幼筋骨神奇，所幸是教育得当，心怀天下。一个头绑两个包子的低级童子小仙问道，此女子为何方神圣，引得真人如此作孽尽敢于与众仙为敌。谓：魔。

　　民间圆月之夜，已是子时三更，月色照得青石路发灰发白。一个孩子在路中央行走，仔细一看，眼睛悠悠泛出红光，让人觉得慎得慌，好在路上已经没人出没了。远处缓慢驶来一辆马车，赶车人身着全黑布衫，转头向车内说了句什么，马车停在孩童身前，车内人走出马车，弯腰端详路上的童子。孩子抬着头看他，嘴角还沾着腥红的血滴。这个男人竟在大晚上穿着一身白色，脸上遮着面纱，孩子微微滞了一下，瞳中红色散去。男子看着这孩子脖上的印记，分明是他魔界中人，一副刚吸完血餍足的样子，却是乞丐打扮，觉得甚是有趣，便问道：“小鬼，你在这里做什么。”
　　“干你屁事。”孩童转身便走了。
　　白衣男子虽蒙面，却看得出眼内有一丝笑意。七百年了，自她死后，没人再敢和他说这样的话，七百年间，脑中放不下她，心中放不下她，闭上眼睛都是她满脸的倔强，他甚至选择不再睡觉，不再待在魔界。还有三百年就将满一千年，那时，自己还能忍得住不去找她么。
　　他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小乞丐了。虽然自己不需要进食，但是在人间还是要像个凡人一样每天吃上三餐。这天在江湖最大的连锁客栈----悦来客栈里，人不多，他面墙坐着，突然感受到邻桌桌子下面有动静，发现是昨天晚上碰到的小乞丐正在偷一个男人的荷包，此男看起来完全没感觉到身下的异样。白衣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走过去和邻桌的男人说话，脚却故意踩住了小乞丐的衣服，使他不能离开。含着笑意，“这位公子，你的钱被偷了。”却没想到被偷之人反而镇定，端起杯子：“与你何干。”小乞丐受不了桌下闷热的空气，憋不住拉开白衣男子的脚从桌下钻了出来，气冲冲说：“人家都说了让我偷，你干嘛多管闲事。”这倒是有意思了，小孩子看见自己的脸没有震惊，普通男人眼色竟然也没有波澜。要知道自己的脸在六界一直是最受赞许的，这样想着心内不免有了落差。但是这也显示了这男人不简单。
　　“刑刹，你还要维持这副思考傻样多久？”这人竟然知道自己是谁，白衣男子，也就是刑刹，有一点被惊到，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的人看。面前这个男人气质淡然慵懒，年纪三十上下，身上着一身灰色，长了一道胡子。他感觉此人并非简单之人。但是自己封了灵力，周身气场已与凡人无异，看来不是因法力被人察觉。难道和此人曾打过交道，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张脸。“你是何人？”还是直接问好了，太复杂的东西不适合自己的脑子。
　　“池三，商人。”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重握我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这次出声的是小乞丐。刑刹一直抓着他没放开。
　　“你是女娃？怎么长得跟个男的似的。”刑刹难过了，女娃不喜欢他的脸，女娃竟然不喜欢他的脸，他一直骄傲的绝世容颜啊。。。。。。“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长得好看有用吗？我吃都吃不饱，管你好看不好看。”
　　“放她走吧，钱算我送给她的。”池三转过头对侍从说，“我们也走吧。”刑刹郁闷了，这倒成了自己像个傻子了。池三走了几步，发现被人扯住了衣服，低头看见小乞丐神色可怜地看着他说：“好人好人，你带我走吧，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那么有钱，我给你砍柴洗衣做饭都可以。只是。。。只是不要再每天过这种乞讨的日子了。
　　刑刹觉得好笑，“你魔界中人，还需要给个凡人做仆人，真丢了魔界的。。。”突然觉得不对，小乞丐脖子上魔族印记不见了。难道和自己一样用法力封印了，“你的魔族印记呢？”但是如此小的孩子，大概只有八九岁吧，不至于有隐藏印记的功力，但昨晚分明是看见了的。今天走了什么好运气，人间待了这么多年，也终于碰上有意思的事情了。
　　“什么印记，没见过。”
　　“仆人什么的到不必了，我倒是还养得起一个孩子，你就认我做爹，随我回去吧。”这时名为池三的男子说。他也不知道怎么看着这孩子的眼睛，竟然觉得几分熟悉。
　　“好好好，以后你便是我爹爹了。我有爹爹了。哈哈哈。。。。。。”
　　看来是个可怜孩子，池三想。“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有意识以来就是孤身一人，也不需要名字。没人唤。”
　　“归南。”池三脱口而出，有点难堪。难怪觉得她的眼神熟悉原来像极了故人。
　　“不可以。”此时刑刹显得几分激动，美丽的脸有了怒色，“她不可以叫归南，归南只能是她的名字。书罗子，你怎么可以叫她归南，你明明知道那是。。。。。。你明明知道那是只属于她的。”是的，他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一样，封了自己的法力整整七百年，可他更易去了脸。但气质和说话语气却隐藏不去。他们躲在这人世间不问仙界魔界之事。终究是恨了仙界也恨了魔界，他们两个男人花了七百年徒劳无功，挥不去对她的念想。刑刹又何尝不觉得小乞丐像她呢，不然又怎么会无端生出兴趣呢。
　　“刑刹，归南的选择，是我。”转过身对着小乞丐说，“走吧，随爹爹回去。”
　　“爹爹，我们去哪？”
　　“雁荡山，家在那里。”
　　身后的刑刹显露出无比悲伤的神情，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还是徘徊着书罗子走时的话，归南的选择，是他。雁荡山，归南，七百年了，所有的线还是要缠在一起吗。客栈的人看着如此绝世的面容，却有他们此生都未见过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