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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满院取中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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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闲庭子规鸣,取做一壶月下酒。若惜江湖儿女义,蝶舞恋花恋舞蝶。
花满楼心思玲珑,怎么会看不出这首诗的意思。只是替父亲打理商务多年,却从不曾听说云家与花家有过生意之外的来往,可这诗中又仿佛透露出旧交的意思。若不是父亲有意隐瞒,便是这云家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据花满楼所知,云家并非无名之辈。据说云家是在三年前忽然崛起,以经营海盐和宫廷专用漆制品发家。相传云家做出的漆制品不光形状美好,风格迥异,那涂在模具外表的漆才是漆具的珍贵之处,据说云家的漆是商贾大户,朝廷四品礼部司仪云如海亲手调制而成,颜色鲜丽,浑然天成,晶莹剔透,哪怕是一块不起眼的朽木,经由云家手里走一回,立刻就变的如同璞玉一般,令人爱不释手。云家的漆制品一投入市场,便像潮水般流通了整个京城的市场,慕名而来的购买者纷纷从全国各地涌向京城,不惜花重金购买。京城的大小商贾都以拥有一件云家的漆制品为荣,但因为漆制品刚一推出时价格较贵,许多平民只能望洋兴叹,云如海很快就推出了更为优惠低廉的制品,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自己聚集了最多的买家,聚拢了巨大的财富的同时也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收购了云家独有的制品,同时想尽各种办法得到云家制漆的秘方,传闻朝廷正是看中了云家这点化腐朽为传奇的能力,才将云如海笼落在自己的羽翼下。三年的时间不算短,云家一直安分守己,按期交赋,每年都向朝廷贡献大量的新制漆具,这些漆具随便拿出一件都可以令一个大户商人倾家荡产,但是即便如此,云家还是一天比一天富裕起来。
花满楼轻轻笑了笑,云家这样在短时间内发家致富的商贾,在惊人的聚敛钱财能力引起朝廷注意后又不懂得掩饰,招来灭门之灾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朝廷未免也太过心急了。这样极力地抑制商贾,只怕在几年之后就会尝到重农轻商的恶果。
想到这里,他摇了下头。他并不担心花家会遭到相同的境遇,因为花家自从商以来,一直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只求三分饱。另外的七分归谁或者谁拿去了,花家一点也不在意。
“少爷!”花平的声音打断了花满楼的思考,轻微的湖风险些折断了鸣蝉的薄翼。
“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花满楼放下手中的茶杯。
“云小姐不见了!”
“ 哦?”花满楼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脸来,日出的清华铺满了他的衣裳,他的语调不急不缓,“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平不愧是自小在花家长大的仆人,短暂的思索后立刻答道,“房中的用具通通都是昨日摆放的顺序,床上的被褥没有动过的痕迹,送茶水的下人今早去敲门,这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照此推断云小姐应该是昨夜离去的。”
“知道了。”花满楼转回了脸,手中的折扇忽然打开,又合起,然后走下湖心亭。“告诉老爷,我去找云小姐回来。”
出了桃花堡,花满楼并没有立刻追赶云若蝶的踪迹,而是在闹市街头不紧不慢的走着。颊边拂过的微风徐缓的摇曳,带来六月莺堤柳岸特有的清香,花满楼却从这清香中嗅到一丝不一般的味道。那是幽兰的袭香扑鼻而来,却又似被草木的味道冲淡般,一缕一缕融入了空气中,慢慢的消退,而不妙的是竟然起风了。然而对于嗅觉异常灵敏的花满楼来说,捕捉这股味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是在倾盆大雨这样极容易冲淡味道的天气,也难不倒他。正如陆小凤所说,这世上他仅仅相信的几样东西中,花满楼的嗅觉就是其中之一。
花满楼同样相信。
可是当花满楼追溯到味道的源头时却有那么一点点意外。因为他抓到的不是易了容的云若蝶,而是司空摘星。
“花满楼?你终于出现了!”司空摘星显然在等他。
“司空兄在等我?”花满楼问道。
“非也,非也,我即是在等花满楼,又不是在等花满楼。”司空摘星笑着答道。
“非也,非也,你即不是在等我,却又在等我,若非如此,又怎会说我终于出现这样的话?”花满楼学着他的语调说道。
司空摘星笑的很开心,“真不愧是花满楼,我的心思你仿佛看得见似的。”
“在下不才,眼睛看的远不如用心看的真。司空兄得空来江南,不是只为消遣我而来吧!”在朋友面前,花满楼从来都是自称我而不是花某。
司空摘星端起茶杯举过头顶,一股清水自杯中流出,准确无误地落进他口中,司空摘星抹了一下嘴道,“我自京城与陆小鸡打完赌后,到也真的清闲了几日,那陆小鸡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栽在我手上,当即跳脚起来。花满楼,你是没有看见他的那副样子,连杨柳和杏雨两位姑娘都笑开了嘴。”
花满楼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看来他的确输的很惨。而且还有忆红尘和望忘君愁的头牌见证,司空兄,你要小心了。”
司空摘星眼睛一瞪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他陆小鸡哪一次不是被我赢得落花流水!要我说啊,该小心的是他才对,忆红尘和忘君愁一旦将消息传出去,他陆小凤就等着被沙曼罚半年不准喝酒吧!”说罢,司空摘星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但是他可以感觉的到。
“司空兄,你自京城而来,可听说京城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吗……”司空摘星像是在回忆,手指在下巴上来回摩挲,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一拍桌子,“城西刘老爷家的小妾要生第四个儿子了!”
花满楼一怔,转而笑道:“司空兄说笑了。”
司空摘星看到花满楼的表情,忽然笑着搔了搔后脑,“开个玩笑,别介意!若说是大事,到还真有一件。”
“请讲!”花满楼道。
司空摘星四下里看了看见无人接近,便探身到花满楼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云家被灭门了!”
花满楼的表情顿了一下,他复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七日前的消息。那时候我正在来江南的途中。”司空摘星挪回了身子,手指齐刷刷地落下,敲的桌子一阵又一阵的声响。“听说是朝廷所为,可是据我得到的消息,云家灭门一案却是另有他人所为。”
“怎么讲?”花满楼问道。
“太平静了,也太迅速了,在没有惊动任何官府和邻居的情况下,云家一夜之间成了空人宅。家中没有任何血迹,连味道也被很好的处理掉,只是院中的池塘变成了梅园,就像栽了很久的梅园一样,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直到第二天晌午,朝廷才下来人查办。”司空摘星说着看向花满楼,只见花满楼只是微微的锁了一下眉,俊秀的脸上就再无其他表情,司空摘星忍不住问道,“花满楼,你怎么看?”
花满楼笑而不答,手中的折扇“哗”被展开,一缕又一缕的微风迎上他的面庞。
司空摘星见他笑的有些莫名,便问道,“你笑什么?”
花满楼兀自笑着,却也听到了司空摘星的话,他不答反问,“司空兄可有心上人?”
司空摘星脸上一红,忙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花满楼仍旧笑着,语调不急不缓,“若是没有关系,你又怎会用话来试探我?司空兄,在我到来之前,你可是与云家小姐在一起?”
司空摘星语气一滞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花满楼,慎重的说,花满楼,你无论如何要帮助云家。
“为何?”花满楼问。
“不瞒你说,我幼年曾受过云家的恩惠,如今云家受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想不到司空兄原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花满楼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误会了。”
司空摘星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眼神扫向正对面的门口,忽然叫道:“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