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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中难解情 ...

  •   八岁的时候,府里给我请了个师傅,教我打扮自己,还教我读史书策书,我就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发式,还懂得了许多的心机斗争,明白了外面世界的人们每天工于算计,不会算计便会过得很悲惨,同时对外面的世界更多了些厌恶。

      年龄的成长会带给人许多年少时无法理解的东西,也会破坏人原有的单纯,破坏我安静生活的是一次不小心的照面还是别人的预言,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是一个午后,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月影纱上,室内一片温暖阴翳,我正坐在绣机旁绣着一朵荷花,荷花旁有一对戏水的鸳鸯,这幅图我绣了很多次,可这次的意义不一样,这将是姐姐的嫁衣。

      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姐姐的嫁衣得由妹妹做,如果没有妹妹,就只能认一个妹妹来做,婆家从嫁衣的绣工来判定这个女的在娘家性情好不好,姐妹之间合不合顺,所以,很多女的到了待嫁时,都会对自己的妹妹格外讨好,希望妹妹给她绣一件好嫁衣。可姐姐并没有对我好,她连见都没见我一面,嫁衣是祖母拿来让我做的。

      我心里不喜欢姐姐,六年前她那骄傲的神态、鄙弃的目光令我现在想起来依然讨厌。且不说她也是庶出,就算她是史夫人的女儿,她也没那资格那样对我。所以在作嫁衣上,只用了八分功力,尽管之用力八分功力,可我做出来的嫁衣依旧无人能及,因为我用的是祖传的绣功。

      阳光在雕花的窗子洒下淡淡的光晕,穿过月影纱,在地上印下水泽样的光泽,祖母颤巍巍地从垂珠帘后出来,帘子上珍珠的光泽啥在他身上,像是那个从九天出来抓织女回去的王母,只是那苍老的容颜比王母那扭曲的嘴脸还更令人觉得恐怖。

      “姼而,又在偷着睡懒觉,绣了那么久才绣这么一点点,别耽误了你姐姐的好日子才是。”那颤巍巍的人发出的声音可不颤巍巍,漏风的风箱发出的嘶哑怪叫应该就像这样的,每次我心里不高兴的时候我就骂她是老风箱,但我从不骂出口。

      她已经近到我的身边了,那种老人身上所独有的陈腐味道令我难受,但我还是屏住呼吸等着她再说话。

      “姒侕,你也不小了,开春就要叫你母妈给你找户人家了,不能总是这么懒,以后去了别人家总是要吃亏的”。祖母又絮絮叨叨地说开了,我只是睁着眼睛,面带微笑的看着,因为我知道,等她说完她会自己离开的。

      果然,她又接着说。“姒侕,我天天说你你就这个样子,真是没救了,哎,我司农家啊,怎么你就只吃饭不做事呢?”边说边扶着椅子颤颤的站起来,我则像往常一样跪下,轻声说着“恭送祖母。”其实我是可以不用下跪,扶着她出去就行,但我宁愿下跪,也不愿扶一下。

      她走到门口,就有侍女上来扶他,那个侍女我认识,是她的贴身侍女,长着一双往天上飞的眼睛,挺翘得鼻子,俏若莲瓣的两片唇,腰肢很细,走起路来似一条水蛇轻舞,祖母很喜欢他,但有一个人更喜欢他。那是我父亲。

      我是在一次家里的元宵晏上发现的,那是祖母坐在最上席的中间,父亲在祖母的左下首,当那侍女伺候祖母吃菜的时候,我看到父亲把手悄悄的放在了的她腿上,那侍女则对父亲嫣然一笑。还有一次则是祖母生病的时候,我在祖母房间的窗子里往外瞧,看到后园笯池的旁边,父亲拉着她的手,而那侍女则低着头,有晶亮的珠子从她的眼角一闪而过,在白雪映照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其实我一年没有几次出门,祖母说为了保养好我的皮子,不能轻易晒到阳光,不能动手做女红,不能自己用手去扳糕点,不能自己动手去捏花朵,不能自己插簪子、、、、、、、、、、、、

      所以,我就只能我在这个大大的漪荷馆里,看书,看外面的风景,外面有一个大园子,但我最喜欢院子里的那个莲,因为那一汪碧水总能给我很多的想象。

      我也很奇怪,按祖母的那些不准,我是应该连看书也不许自己拿着看的,但祖母奇迹般的允许了,还准许我写字。

      我内心里是很向往外面的,所以我就特别的期望过节,像元宵,除夕,中秋,清明,我都可以去屋子外面,虽然吃完饭就会被带回来,但还是能令我感到快乐。

      祖母的到来扰乱了我的心绪,我烦躁的起身,站在窗子边往外看,我不又抽了口冷气,那莲池旁边的木槿花下,居然站着一个男人,丰神俊朗,青色长袍,阳光似给他度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影,我不由有些看呆了。

      “小兰,小兰,快过来”。我急急地叫着小兰,小兰凑上前来,“小姐怎么了,唤奴婢什么事?”

      “小兰,快看那是谁?”我问道。

      “没有啊,奴婢没看到谁啊”。小兰擦着眼睛,跟在我后面看着窗外道。

      我眨了眨眼睛,再一瞧,果真那从木槿花下没人,难道是我眼花。“可能是我眼花了,我们回去睡会儿吧,可能是累了,中午你也休息会儿”。我让小兰扶着我回到美人榻上躺好,但还是毫无睡意,而且觉得全身像被火烧着似地晕着难受,脑海里总是闪现那个人的身影,明明我就看见了,怎么会没人?

      那晚,我辗转反侧,眼前总是不断出现木槿花下那青色的衣衫霞影,以及他身后那荷塘内绿青叶在阳光下放出来的一叶叶光影。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刺绣,坐在铜镜旁细细地梳着头发,我没有梳那种把头发总在头顶的犄角发式,而是像个大姑娘一样,把头发梳了一个九曲连环髻,环形的头发一缕一缕相扣在头顶,高高耸起,我让小兰她们这些丫鬟把她们平日里用的发饰,从中挑出了一枝蝴蝶的压花固定了发髻,又挑了两枝金海棠的簪子插在了发髻两边,用剪子剪下了房里放着的一簇栀子花插在发髻正中央。

      立时,铜镜里的女子螓首蛾眉,双目盼睐,鼻若悬胆白玉,樱唇未语犹羞,发髻斜向一边高耸,虽然因首饰寒参衬不出大气,看着却多了一份清纯的样子,少了些威严,换了一身杏子红的纱衣,内里是三春嫩草的抹胸裙,裙摆绣了许多的栀子花。在别人看来不怎么样的衣着,在我身上看来别有一翻孩子气的天真,脚上穿了自己做的栀子花纹草鞋,手上橄榄绿玉石手镯更让整个人有一种高贵的单纯。

      小兰她们一帮侍女见状,直直呆了,我冲着她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小兰手里端着的碟子呯啷一声就砸在了地上,痴痴地说“小姐,您真是个美人!”

      我只笑不语,心里,像融了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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