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猎》南禅

15、抢夺

　　他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隐约还有牛奶和鸡蛋的香气。金色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疼，虽然他早已不怕太阳，但阳光这种东西他还是从心底里排斥着。他不悦的哼哼着，抬起手盖在眼皮上。有个尖尖的东西在戳他的脸蛋，怪痒的。

　　他抱着被子懒洋洋地扭动了几下，耳边传来吃吃的笑声，咦？难道不是塞巴斯丁在叫自己起床？

　　“醒了就别装睡，懒鬼！”

　　原来是那个小家伙，不是受伤了吗，还这么好精神……他撅起嘴，嗔怒地睁开眼。那小家伙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棒正要往他脸上戳，见他醒来被吓了一跳。他也吓住了，然后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小家伙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嘴角还有一抹黄，活像个马戏团的小丑。他也不知道玩了什么弄到满身是汗，鼻尖上布满晶莹的汗珠。

　　“起来，快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小脏鬼……”他把伊格尼斯拉到身边，用袖子帮他擦脸。伊格尼斯有些不好意思，甩开他一溜烟跑进厨房，把自己大清早的杰作端出来，献宝似的放在他眼前。

　　鸡蛋煎得太过了，边上焦黑一片，好在其他大部分还都是黄色的。麦片粥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大一坨，好像是蝙蝠的尸体。还有那根又粗又长的黑红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上面也不知道抹了几层黄油，油亮亮的看上去很是恶心。

　　伊格尼斯咧着嘴开心地笑着，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怎么样？这些都是我做的。”

　　“嗯，很棒啊。”他控制着脸部抽搐的肌肉，努力把嘴角向上弯出优美的弧度。

　　那根又粗又长油亮亮的不明物体被叉到他面前，小家伙还一脸期待的张开嘴对他：“啊——”

　　这东西，长得好猥琐……要整根吞吗？

　　他不好意思扫兴，硬着头皮把那根“不明物”含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糊了。”他委屈的皱着眉，想把那东西吐出来，伊格尼斯一伸手把整根香肠都推进他嘴里，那东西一下子抵到他的喉咙，难受极了，他一瞬间甚至有了把这死孩子掐死的冲动。伊格尼斯等他把整根香肠都吞下去，又插着鸡蛋送到他嘴边，期待的对他“啊——”

　　他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从小家伙手里抢过盘子，把剩下的那些焦鸡蛋和躺着蝙蝠尸体的燕麦粥全部倒进伊格尼斯嘴里，看到那小家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委屈样儿，这才觉得平衡了一点儿。

　　这是他几千年来吃过的最难吃的早餐，但也是最有趣的早餐。看到小家伙精神饱满的样子，他放心多了。原本以为今天要哄他很久的呢，那些绒布小兔子和小甜饼什么的看来是用不上了。

　　“身上疼吗？你别到处乱跑了，我来收拾。”

　　“嘿！今天是个大晴天啊！”伊格尼斯伸展双臂跑到阳台上，故意跳了两下，又兴奋的跑回来，“干劲十足！我要去拜师了。”他颇为自信的昂着头，看不出一点儿丧气的样子。

　　可真是这样吗？

　　“用不着这么着急，你伤的很厉害需要多休息。快回来躺着。”
　　“我不。”
　　“我变领域给你玩呀。”
　　“不要。”
　　“可以见到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好吗？”
　　“不稀罕！”

　　什么？不稀罕了？！这么快就变心了？小孩子还真是多变啊。诱哄行不通，他决定跟小家伙讲道理。“你中的是钻心剜骨咒，一般人类被这种咒语击中都是当场毙命，你只是运气好活下来而已。别逞强了。”
　　“我不是逞强。”
　　伊格尼斯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影直挺挺的立着，颇有些顶天立地的气势。
　　“这点小伤算什么，剜心刻骨？哼，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剜心刻骨。”魔咒一点点在胸口扩大，周围的肉不断腐化，枯死，直到灼穿心脏，精力耗尽。若只是皮肉伤的痛苦也就罢了，还要忍受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凌辱，这才是真正的剜心刻骨。

　　跟他比起来，我受这么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当然了，像你们这些平凡庸人是不会了解的。

　　伊格尼斯坏笑着转过身。“对了，我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什么事？”
　　“你觉得我的早餐做的怎么样？”
　　“难吃死了。”
　　“别这么直接嘛……这是我第一次做，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看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每天早上帮你做早餐，晚上你陪我睡觉？”
　　“我要吃你那个很难吃的早餐，还要分一半床给你，为什么我这么吃亏？”
　　“笨！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的，想想吧，等以后我出名了，你遇见别人就可以跟他们炫耀我帮你做早餐的事了，对不对？”

　　他笑而不语，姑且先吃点儿亏，这笔账等到以后慢慢跟他算回来。

　　小家伙精神奕奕的出门，原本以为有奇洛和内特这两个双保险跟着他会比昨天好一点儿，结果却出乎意料。学生们见到他都在其窃私语，甚至还有些大胆的学生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弄得他十分不自在。

　　“他们这是怎么了？”伊格尼斯不解的问。

　　“因为昨天有谣言说你被阿德里克杀死了，现在你却活蹦乱跳的，大家当然都很好奇啦。”奇洛一边挖耳朵一边玩弄手中的火焰，除了伊格尼斯和内特，周围三米以内没有谁敢接近他们。

　　“他们都叫你起死回生的神奇小子。”
　　内特往围在一起的狼人那里扫了一眼，冷酷的眼神让那些有所企图的家伙打消了念头。

　　昨天下午那件事已经传遍凡德萨，一个人类雅客居然能打败五个狼人力者，这本身就很怪异了。而后来他中阿德里克的必杀招“剜心刻骨”居然还没死，这就不是怪异，而是灵异了。为什么原本应该躺在垃圾堆里等着被秃鹫叼走的人类好端端的活着，难道阿德里克手下留情了？

　　许多学生都想过来问个究竟，但学生中实力最强的两大高手一左一右守在他身边，大家没有胆量得罪精灵族的王子，也不敢招惹那个脾气火爆的人类领域者，只能远远躲在一边看着他们。

　　伊格尼斯就在这种奇怪的注视下度过了拜师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拜访了所有的导师，结果都大同小异。导师大多跟他对谈不到三句就把他“请”出去了。

　　几天下来伊格尼斯的信心全无，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个人类图书管理员。每天晚上他都要跑到那个简朴的教师寝室，让那个人类变出“领域”陪他。只有这样他才能睡个安稳觉，第二天继续精神饱满的去接受更多的打击。就这样他等到了第七天的第三个面试，也就是最后一个。

　　今天是芙基许多年来第一次在拜师周回到凡德萨，亲自面试学生。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围到他的门口，希望一睹这位精灵族皇族的风采。

　　伊格尼斯好容易熬到了去见芙基，他看到那个衣着光鲜的灰袍座圣，立刻递上自己的资料。精灵皇族摆了摆手，对伊格尼斯笑道：“不用看了，我认得你。”

　　伊格尼斯受宠若惊，芙基问了他几个简单问题，比如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法术的，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最后让他做了几个简单的咒语测试。他看到伊格尼斯的大火球咒之后，眼睛一亮，让他重复了一遍。

　　伊格尼斯又努力变出两个小火焰，芙基沉思片刻，把那个助手也召唤过来。

　　“你看出什么了吗？”

　　助理原本心不在焉的，听他这么说有些措手不及。他端着眼镜架盯着伊格尼斯手心里的小火焰看了半天，不解的摇了摇头。

　　“孩子，请你再来一次火焰咒。”

　　伊格尼斯又变了一次，助理还是看不明白，芙基却笑着点头，似乎很满意。

　　“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我果然没看错。”

　　不愧是座圣，看来芙基已经看出来了。伊格尼斯心中暗笑，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跟随芙基修行，也许就能抓住当年精灵和弥迦矛盾的线索，那就不会有几年之后那件事了。

　　“我愿意指导你，可我不得不说实话，其实对你来说我不会是一个好导师，灵力属性不合的话，以后我能帮到你的会很少，大部分都要靠你自己修行，这样很辛苦的。凡德萨里有一个导师是最适合你的，你应该去找他。”

　　“可是……我已经见过所有的导师了。教授……您，是唯一一个肯教我的……教授……您是我最后一个面试了……如果您也……”

　　芙基逐渐收敛了笑容，严肃的问他：“你见过了所有的导师，他们都不肯教你？”

　　伊格尼斯黯然点头，怎么会？千算万算，没算到芙基居然会不要自己，他不是最爱有天赋的学生吗？

　　“怎么会这样？啧！那么盖伊呢？你见过盖伊了吗？”

　　“盖伊校长？”伊格尼斯自嘲的笑道：“没有去，他不在我的拜师贴前三位，第二天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招满学生，不再接受学生拜师了。”

　　“我想你应该去找盖伊。”芙基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站起身，拉着伊格尼斯往外走。围在办公室外的学生们看见他牵着伊格尼斯的手走出来，都大惊失色。芙基对精灵族以外的种族如此亲密还是第一次。

　　伊格尼斯看了一眼人群中目瞪口呆的奇洛，那家伙也傻掉了。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对他做了一个口型说去找内特，然后飞也似地跑走了。

　　伊格尼斯被芙基带到了校长办公室，这地方异常冷清，一个学生都没有。办公室门口那两座麒麟石雕在黑暗中发出惨白的光，看起来甚是恐怖。芙基在门上礼貌的敲了几下，那门便自动打开了。盖伊正坐在他那张胡桃木大书桌后，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们。

　　“我给你带来个学生，盖伊。”

　　盖伊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凯特尔，招呼客人。”

　　一个茶壶飞到他们面前，像个绅士一样对他们摘下茶壶盖鞠躬致意，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魔法，那茶壶挥舞着茶壶把把糖罐和茶杯弄到他们面前，替他们斟茶倒水，还加上满满两勺白糖。

　　“凯特尔真是能干，比我的爱丽丝乖多了。”

　　芙基用手杖轻敲了两下茶壶盖，那小茶壶一蹦一跳地跑回书桌上，周身闪着金色的光，似乎很开心。伊格尼斯好奇的盯着小茶壶，很想打开盖子瞧瞧里面究竟有什么玄妙。他刚想上手，只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盖伊看了他一眼，顿时让他从头凉到脚底。

　　“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那天的能力测试你弄错了一件事，盖伊。这个孩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芙基和蔼地鼓励伊格尼斯，“孩子，在施展一次焰咒。”

　　伊格尼斯偷眼瞧了瞧盖伊，那家伙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伊格尼斯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跟那个掐住自己的鸟人有几分相似。

　　“别害怕，就把你刚才让我看的那些再做一次就好了。”

　　伊格尼斯拗不过他，又变出了小火球。他抬头看了看，芙基一脸期待的望着盖伊，后者依旧一动不动，冰冷的像座石雕。

　　“看到了吗？多聪明的孩子！咒语是一种念力驱动法术的媒介，可你发现了吗这孩子念咒语的时候只是在单纯的说话，他没有用任何念力就能施展法术，这完全是他的本能行为。这样奇妙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不能，你也不能，我们知道的血猎里除了他以外只有那位——”

　　盖伊对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确实很让我惊讶，这么说起来你也是来跟我要人的喽？”

　　“我想你误会了盖伊，我是来说服你收下这孩子的。听说你已经招满了，可错过了这么优秀的孩子你不觉得可惜吗？而且他跟你的灵力是同一属性的，这样对你们两个的修行都有帮助，不是吗？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突破机会突破瓶颈，这孩子也许能祝你一臂之力。”

　　“靠他？”盖伊冷笑，“我还没沦落到那种地步。”

　　“别这么说，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而且我听说居然没有一个导师愿意接受这孩子，一定是因为你在能力测验时说了那样的话让大家误会了。盖伊，这件事你必须负责任。”

　　“第三个。”盖伊笑道。

　　他弄得芙基有些意外，茫然地问：“什么第三个？”

　　“如果是选师的事，你大可不必费心劳神了。已经有导师主动跟我提出要指导他，还不止一个。再加上你，已经有三个导师选他了。”

　　这话一出，最惊讶的是伊格尼斯。居然有导师主动提出要指导他？芙基也跟他一样好奇，盖伊看了看他们两个的脸色，玩味地说：“马尔斯和阿德里克都向我要人，阿德里克新收的一个精灵小朋友吵着要见他的朋友，说是要确定朋友没事才答应做阿德里克的学生。阿德里克为了摆平他只好找我要人了。马尔斯也想做他的导师，这个我就不知道原因了。很不幸的，我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也想收你入门，再加上芙基，四位凡德萨的导师抢一个人类学生，这也算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了。那么你的意思呢？你想跟谁？”

　　情况急转直下，伊格尼斯的脑子根本转不过弯。

　　他看了看芙基，很明显这是最理想的选择。可是拉比……那个小笨蛋，阿德里克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导师，他那个安德烈表哥都说了狼人的教学风格最适合他，他居然为了自己公然对抗导师。一想到拉比那张圆圆的小肉脸和自带水雾的蓝眼睛，伊格尼斯顿觉心底柔软。看来这一世他又多了一个朋友呢……

　　伊格尼斯知道自己已经有抉择了，他看着盖伊，平静地说：“我希望跟随阿德里克导师。”

　　此话一出，在场两位导师都吃了一惊。他们都听说择师面试时阿德里克对着孩子做过什么，没想到他居然会选一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真是勇气可嘉。

　　“很好，阿德里克是年青一代血猎中的佼佼者，他教出了许多优秀的学生。你可要跟他好好学。”盖伊终于对他笑了，虽然笑容有点儿诡异。

　　盖伊送走了伊格尼斯和芙基，关上门，从窗外涌进一团白雾，那位闻名遐迩的血猎从白雾中走出来，他坐在书桌前，清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盖伊眉头一动，反手将门锁上。

　　“你不能随意现形，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你在这里设了结界。”弥迦不理他，把茶盘拖到自己面前，逗弄那小茶壶跟他一起跳手指舞玩。
　　“小凯特尔还是这么精神呐，我听说你被热水烫到屁股，拿了药膏来帮你涂哟。快变成人型来哥哥怀里吧~~~”
　　小茶壶迟疑着，往后跳了三下。弥迦色迷迷的伸出一双狼爪，口中念念有词：“别怕，别怕，哥哥给你揉屁屁哟~”
　　盖伊皱眉一挥手，将小茶壶收入袖子中。
　　“干嘛这么小气？”弥迦撅嘴。
　　“不用麻烦了，我会帮凯特尔涂药的。”
　　小茶壶从主人袖子里探出一截茶壶嘴，圆鼓鼓的茶壶肚子一闪一闪发出红光。

　　“你来我这里该不止是找凯特儿玩吧？那孩子选了阿德里克。”

　　弥迦看了他一眼，黯然的低下头：“我会去找阿德里克谈的。”
　　“对待他那个年纪的小孩儿不能一味宠着，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就是愿意宠他一辈子，让他做个长不大的小孩儿，无忧无虑。”
　　“溺爱是不对的……”
　　“现在想溺爱也不成了，你们都在给我出难题。”弥迦冲着盖伊做了个鬼脸。
　　“这不能怪我，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盖伊走过来替他斟茶，那茶壶里装的原本是苦丁，手指一碰变成了弥迦最钟爱的加奶红茶。温度，香气，浓度，一切都正合他心意。

　　“阿德里克还不知道那孩子身份，你要不要告诉他？”
　　弥迦眉头紧皱着放下茶杯，显得有些无奈：“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不是青鸟及时赶到那孩子就……你答应过我会照顾他的，为什么当时不阻止？”

　　“他速度太快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他只要一遇到跟你有关的事就会不顾一切。那孩子整好踩中他的死穴。”
　　“我没有怪他……我只是……你知道的盖伊，那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他用自己的命换那孩子的，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全族被灭却什么都不能做，照顾他是我唯一能补偿的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你们别那样对他。”
　　“可你也得理解，他再怎么样也是个血族，他的天性就是跟我们为仇为敌的。你把他送来凡德萨很可能是养虎为患。”
　　“不会的——”
　　“别忘了那个诅咒。”盖伊拉起他的左手，那枚蓝宝石戒指上的黑气不太明显，但确实存在着。
　　“我很担心你，那小家伙看上去单纯老实，其实非常狡猾。想想那天我在幻境里看到的吧！那孩子跟他父亲不同，更像他那个魔王爷爷，也许以后他真的会背叛你，想想看那个诅咒，你到时候根本来不及防备！”
　　“不会的！”弥迦抽回自己的手，不悦的站起来。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不实际的事，总是我们之间是有交易的，我会保护凡德萨的安全，但前提是他得成长为优秀的血猎。”
　　“我只是答应让他入学，以后的发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主要看他自己。”

　　弥迦低头不予，苦苦思考着什么。盖伊看着他沉思的脸，慢慢靠到他身后，痴迷的望着他。他望着投射在墙壁上那颀长清秀的剪影，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这样从影子看来，就好像是拥抱着他，吻着他。弥迦好半天都没有动，他大着胆子凑得更近了一些，用力嗅闻他发间的香气。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