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凤岩

2、祭祀

　　窗外是一片阴沉的天空。云很厚，犹如冬日棉被般，一层一层的叠着，似乎不愿让人们看见太阳。在这之下，有一个院落。古色古香，宁静的只有流水的声音。也许，过于宁静，失去了生气，然而这里的主人毫不在意。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微风轻轻的吹着，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叮...叮...”那是屋檐上的铃，随着风发出阵阵清澈的铃音。但是那声音却是有余音的，许久，许久，余音才完全散尽。抬眼望去，便是那粉墙黛瓦，然而这里不是在江南的小宅子里，而是在宫中。那正是面厚厚的宫墙。仔细想想，那厚厚的东西，挡住了红尘中的多少琐事与烦恼，相对的，这宫墙之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明争暗斗。
　　风起，卷起地上一两片残叶，飞出了那高高的墙，又会何去何从呢...
　　一滴雨，两滴雨，接着便是一阵大雨。雨打在竹叶上，发出可爱的声音。不出半个时辰，那雨却小了下来，缠缠绵绵的落下，如雾似纱。明归只是看着这一切，静静的半躺在床上，双眸泛红，脸颊上泪痕未干。“君...却...不盼...长相守...”他向后仰去，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明归翻了个身，蜷起了身子，拉过被子，揉在怀里。莫名的一阵安心，从心中泛起。良久，明归不语。“呵呵。”明归讽刺般的笑了两声，脸上却毫无笑意。平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
　　“风...”喃喃的念了一个字，明归睁开眼睛，轻巧的下了床，准备走出房间。忽的，脚步顿住了，回首看到那床幔在风中轻轻拂动，又晃了一下身子，便回到了床边。
　　修长的素手轻轻一拉，那床幔便被整个拉了下来。明归眼中浮现出戏弄般的笑，但是转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轻轻把床幔披在身上，转个圈，便赤着脚走到了院中。
　　雨，仍然在下，飘飘洒洒，轻轻柔柔的飘落到地上。那叶子上的雨，只是薄薄的一层水珠罢了。如果与那种暴雨相比的话，或许这根本称不上是雨。走至院中，明归毫不在意脚底下的不适，只是安静的站着，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左手轻轻抬起，向前一步，便开始起舞。旋转，跳跃，每个动作都仿佛刻入了骨髓一般，没有任何的迟疑，那动作似乎练习了太多遍，都成了下意识的动作。他起舞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却让人觉得虚无。身子旋转起来，衣袂飞动，薄纱随之舞的烂漫。
　　忽的顿了一下，明归微微颔首，动作仍是流畅的。只是不经意的一瞬，那舞蹈却开始变得凌厉。仿佛此时他手里握着的不再是薄纱，而是一柄剑。然而，舞蹈，舞步，仍然如同梦幻一般。似乎无论那手中是什么，节奏还是那样时快时慢，舞步仍然轻盈，毫无怪异之处。
　　舞蹈进入结尾部分，动作又一次变得柔和起来。突然，天空中闪过一道闪电，雨势，没有预兆的开始变大。渐渐的，雨湿了他的肩膀，身体。但是舞蹈还没有结束，还差一点了...最后一部分，也是最重要得一部分，开始了。明归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抬头望着天空，雨点不留情的砸在他身上，湿了他唯一一件衣物，让它贴在了明归的身上，越发显得明归消瘦。明归的眼神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忧伤，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失神的又一次抬起了手。
　　最后一部分的舞...乐曲在心中响起，熟悉的琴声。举步，坚定的向左侧踏出。
　　“好啊！好一个祈雨之舞！”突兀的掌声在空旷的院中响起，声音打在墙壁上，反射回来，倒像是在山谷中一般，有了回声。明归心中的乐曲瞬间停止，踏出那一步，脚步也动不了了。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雷声隆隆传来，仿佛正在抗议或是发怒。
　　“......”明归身子一僵，眼睛又睁大了几分。静静的望向那个拍手的人。那人一身明黄色，衣服上有着暗纹莲花。那人脸上带着无尽玩味的笑意，正好与明归冷淡的脸形成对比。明归很是安静，没有发话，只是定定站在那里，任由雨水一遍遍的洗刷着自己的身子。
　　“过来。”那人伸出了手，那目光是高傲的，高傲得俯览众生。即使脸上笑着，眸中却不带一丝笑意与温度。明归仍是不语，向前踏出一步。
　　然而舞蹈尚未结束，如果此时停止，只会导致一件事——反噬。
　　这是激怒雷神雨神的代价，重的话可以致死，轻一些，内脏受损。
　　明归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可是现在的明归，或许只是一个空盒子了。他不在乎这些，眼中余下的，便只有那一个人，那个向自己伸出手的人。
　　他一步步的走向那个人，每走一步，胸口便是一击钝痛。等到走到那个人面前，若是常人，恐怕早已晕死过去，但是明归没有，只有那嘴角挂下的一行血迹，证明着受伤很深。
　　明归缓缓跪在了地上，任由那个人揭开自己的衣物，然后拥住自己被雨水冲洗的冰冷的身子。
　　“呵呵。真乖，我可爱的祭司。”那人拥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只可惜，现在的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上天把你的灵魂拿去了，只余下这个空盒子给我。”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明归的眼睛又一次缓缓地闭拢。“我期待着你回来。我可爱的...明归...”那人浅浅笑着，在他的胸口画上一个图案。画完最后一笔，霎那间，明归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化为无数的光团，消失在那人的怀中。
　　只余下了那件湿透了的衣服，和那薄薄的纱。
　　“呵呵...”那人从那湿透了的衣服中，却掏出了一枝鸢尾。那人轻轻笑着，却有泪水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