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爱》风荷一一

8、夜游

　　莫颜在紫云苑一直坐到了掌灯时分，都没有见纪笑然的踪影，她一个人面对着幽幽的烛火，忍不住胡乱猜测，他忘了吗？还是他根本就是耍着她好玩？突然，一个黑影晃到了眼前，她抬头一看，刚才的满肚子火气全化为乌有，不由得低笑起来。只见纪笑然一身黑衣，却不是长衣长袍，而是像作贼的一样短打扮，柔软的长发也被紧紧束到了头巾里，就差蒙面黑布了。
　　“喂，我们是要去偷东西吗？你怎么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她取笑道。
　　“别废话了，你也换成和我一样，快点，不然就出不去了。”纪笑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个包袱，催促她快点换衣服。拗不过他，莫颜只好进里间，将那件类似于夜行衣的衣裳换上，秀发也束成了一个模式，照照镜子，两个人就像是合伙要打家劫舍的强盗。
　　“走吧。”纪笑然拉了她的手，一出紫云苑的大门，两个人就开始猫着腰贴墙而行。
　　“纪笑然，这后宫里晚上不会有人的，我们没有必要这样走吧？”李莫颜一脸不解。
　　“现在先习惯一下，马上就出后宫了。”话音未落，他拉着她转过一个回廊，眼前是一扇小门，他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飞快地开了门，然后侧耳听了听，门外一片寂静，没有侍卫走动的声音，他这才又拉着她溜出小门。门外是一条空旷的长廊，对面是一堵青砖琉璃瓦的高墙。“看。翻过这堵墙，我们就出宫了。”
　　“翻墙？”莫颜吃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纪笑然，问道：“皇上出宫还要爬墙，你脑子莫不是坏掉了？”
　　“不翻墙你想怎么出去，难不成用飞的？我以前一直是这样做的，一次都没有被人发现过。”他一脸得意地炫耀自己光辉的爬墙史。
　　这时，莫颜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怪异形容了，她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眼前的男子，难不成他有爬墙的癖好，怪不得这么熟练，不去作江洋大盗简直可惜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有什么疑问我出去再给你解答，现在关键是翻过去。”
　　“这有什么难？”莫颜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了墙头，但是在落在瓦片上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想必是许久没有练过的缘故吧。她站在墙头，笑着招呼下面目瞪口呆的纪笑然：“你快点上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被人发现你面子就丢大了！”然而纪笑然接下来的动作着实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只见他先将一条绳索甩上高墙，等绳索末端扣住了墙头后，他才手脚并用笨拙地向她爬去。等他气喘吁吁地坐到莫颜身边时，她忍不住笑道：“你竟然不会武功？亏你还是圣颜国的皇上，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会武功很了不起吗？我又不当大侠，学会飞檐走壁有什么用？”他气乎乎地反驳道。
　　“会武功最起码你翻墙就不会这么吃力好不好，真是死鸭子嘴硬。”莫颜转身掠到地上，看他顺着绳索溜下来，还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纪笑然避过莫颜嘲笑的目光，拉着她穿过宫外的小巷，转一个弯儿，到了城内最繁华的西市上。只见整条街道人声鼎沸，热闹极了。他拉紧了她的手，也汇入这川流不息的人海中。
　　莫颜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了，一时间激动不已，拉着纪笑然飞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看看杂耍，一会儿又嚷着要喝莲子汤，又过了片刻，竟想去姮娥楼看舞女，幸好他还保持着理智，没让她胡来，不然现在两个人恐怕已经被老鸨赶出门了。
　　走了一会儿后，莫颜热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小巧的鼻尖上也挂着晶亮的汗珠，她突然看见街边有一个老头在捏面人，她兴奋地跑过去，细细端详木箱上神态各异的面人们。“纪笑然，我也买一个面人，好吗？”
　　他好笑地拿出锦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薄汗，然后微点了点头，笑道：“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还喜欢面人。”
　　那个卖面人的老头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也忍不住笑道：“你们真是恩爱，小姑娘，别着急，等我慢慢捏一个好看的面人给你。”
　　闻言，莫颜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可是忽然，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在纪笑然的寝宫里听到的声响，神色转瞬又黯淡了下来，自己是知道他的，他喜欢男人不是吗？想到这里，她仰起头，看着面前俊美非凡的男子，他也正笑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宠溺，她心中慢慢有了酸意，不敢再看下去，忙拉了他坐在一旁的小吃摊上，两个人要了两碗银耳羹，一边喝一边看老人捏面人。
　　一会功夫后，银耳羹喝完了，面人也捏好了，莫颜开心的接过来捧在手中，细看之下，那面人分明就是纪笑然的模样，黑色劲装，精致的眉眼，微微笑着的样子，莫颜将面人小心地护在胸前，深怕被拥挤的人群碰坏了。看着她喜欢的样子，纪笑然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温暖。
　　走了片刻后，人潮慢慢散去了，两个人可以手拉着手在街上漫步，莫颜也忘了本来要使坏的打算，两个人静静地走在街边。
　　“颜儿，”纪笑然突然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可好？”
　　“嗯，我听着。”她乖乖点头。
　　“在我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我偷偷溜出皇宫，后来因为贪玩没有回去，等到想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弄得满身泥污，狼狈不堪，看守宫门的侍卫说我是小乞丐，不让我进去，在街上流落了两天后，我被一个人贩子抓住了，他想把我卖给有钱人家的老爷当娈童，我现在还记得他把我揪到街上时的情景，周围的人□□的目光，可是，同时，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也想买我，但是身上没有带够钱，只能回家去取，那个小女孩的眼睛我还记得，清澈明净的就像美丽的宝石，我想在那一群人中间，只有她是善意的吧，只有她是因为喜欢我才想买下我，可惜她走后没多久，我就被出宫寻找我的侍卫救走了，我想那个小女孩回来后一定很失望吧，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
　　“她当然一直记着你。”莫颜微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男孩儿，亏我还担心了好几天，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想不到你竟然是圣颜国的皇子，只是当时浑身脏兮兮的，比真的乞丐还像乞丐。”
　　“如果当时是你买走了我，不知道我们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大发感慨。
　　莫颜心里在想：若是买了你回去，我只是又多了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而已，但那样的结局未必不如现在的好，如今我们虽然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却远在天涯。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浮现出莫名的酸楚，眼中不受控制的腾起一层氤氲，怕他看到，忙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了，晶莹的泪珠瞬间滚落脸颊。
　　纪笑然低头注视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莫颜，见她的颊边有淡淡的泪痕，他忙停下脚步，柔声问道：“怎么了？”
　　莫颜慌忙抹去泪珠，摇头笑道：“只是想家了而已，没什么，对了，很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累了吗？”纪笑然注意到她一脸疲惫的神色，说道：“那现在就回吧。”
　　“嗯。”她任他牵紧了手，一步一步地原路返回。
　　回到宫中，纪笑然将她送回紫云苑，这才回自己的寝宫。
　　目送他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她才躺回被中，在这个夏日的夜晚，莫颜却感到了冰冷的空气从自己的心口向四肢蔓延，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面人，渴望汲取一点温暖。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一天传了两章，希望没有辜负各位看官。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