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金铜钱

8、七

　　约翰森用手抹了下嘴唇上残留的血渍，“妈的。”他捶了下身下的床垫说，然后躺在了床上……

　　“谁？！”约翰森是在别人注视的目光下醒来的，他警觉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戴维，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约翰森呼了口气，甩了下脑袋，转头看着窗外，发现阳光已经洒进了房间里——
　　已经早上了？约翰森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想，他看着身边的戴维难免有些尴尬，“有事儿？”他试探着问。
　　“我找到了这个。”戴维把手上的东西拿给他看，是几件衣服。
　　约翰森拿过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比划了一下，发现应该能穿，只是由于放置时间过长，不免沾上了一些难闻的气味……他看了眼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戴维，反正更过分的已经做过了，他在心里嘟嚷着换上衣服——
　　感谢上帝，他再也不用穿那些该死的裙子了，约翰森几乎想跪下亲吻大地，他几乎不能想象，当他们到达人类社会的时候，被别人看见他们身上穿着的裙子，会遭受怎样的嘲笑。
　　“我们准备在这里休息多久？”约翰森问，他总感觉自己的精神像是受到了透支一样，即使大部分时候，负责战斗的是戴维，但是那种随时处在危险之中，一时大意就会丧命的氛围，确实令他十分疲累，他感觉自己就像很久没有休息过一样。
　　“今天就走。”戴维说，他面对约翰森疑惑的目光解释，“这里只是个暂时休整的地方。”如果他们一直待在这里，那些怪兽迟早会被吸引来，然后将这里包围，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法出去了。
　　约翰森并不太明白戴维的意思，不过当闻到空气中，那几乎能够凝结为实体的血腥气后，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什么。
　　约翰森快速走到窗边——
　　果然，地上躺满了那些怪兽的尸体。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约翰森看着那些四分五裂的怪兽尸体想，而他居然在睡梦中，丝毫没有察觉——
　　“所以我们必须离开。”戴维独有的冷漠嗓音响起在他周围，这令约翰森打了个寒战。
　　约翰森的身体反应当然没有逃开戴维的视线，他的目光更冷了些。
　　“它们是什么时候围在这儿的？”约翰森小心地问。
　　“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戴维说，他坚硬的靴底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约翰森猜测，这大概也是他从这里翻出来的，老实说，他并没有那么恐惧戴维，男人崇拜力量，对他来说，戴维就是强大力量的直接化身。
　　如果说有谁令他觉得，可以离开荒原。
　　大概只有戴维。

　　穿越荒原不仅是一件危险的事儿，更是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因为荒原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些群居的怪兽，以及枯死的树木，偶尔运气好的话，大概会遇到倒塌的废弃建筑，用来躲避怪兽的猎食。
　　约翰森不记得他们已经走了多久，在荒原中，遗忘时间本就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这里永远一成不变，看上去似乎感觉不到任何希望，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概他不是一个在这儿。
　　约翰森看着戴维想。
　　戴维坐在一截枯木上，手里的树枝拨动着面前的火堆。
　　他们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怪兽，约翰森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没了食物。
　　在荒原里，怪兽大概是他们唯一可以食用的东西。
　　“我想念那个酒馆。”约翰森突然说，他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坐在戴维的身边，“那里的女人很漂亮，麦酒便宜又美味。”他继续说了下去，说自己的家乡，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遇到过的美丽女人们，直到被戴维打断。
　　“外面……是什么样？”戴维问，他看着火堆，表情依旧冷漠，但是约翰森却破天荒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困惑。
　　“外面？”约翰森抬头看着头顶的夜空说，“外面是个很混乱的地方。”

　　混乱？戴维的脑袋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疑惑，几乎所有的外来者，都对他说，外面是个很混乱的地方，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要回到外面……他看着约翰森，似乎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面对戴维的困惑，约翰森只是咧开嘴笑起来，“外面有很多的人，非常多的……所以混乱是不可避免的。”
　　“和你一样的人？”戴维问，对住在荒原中央的他来说，见过最多的大概就是各个族群的怪兽，捡到人类只有极少数的几次。
　　“没有任何一个人和他人相同。”约翰森说，“外面的每个人都在为生存战斗，一块面包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人的生命大概是那儿最没价值的东西。”他看着火堆旁的戴维，“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包了……在外面，一块干净的面包，简直紧俏极了。”
　　“不过我想你在外面一定能生活得很不错，即使你对很多东西一窍不通。”约翰森说完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躺在坚硬干涸的土地上，“因为你足够强大。”
　　“那么你呢？”戴维问，他不喜欢约翰森这种把自己排除在外的口气。
　　“我？”约翰森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笑了起来，虽然平时他也经常笑，但从没像这次一样笑的那样开心，“你是在关心我吗？”他扭头看着戴维。
　　“大概是。”戴维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已经被淘汰了。”约翰森说，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压根没有想到我能活到现在。”常年的战斗已经让他的身体损耗严重，遇到戴维之前的荒原之旅，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力气，胸口的伤口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约翰森知道自己大概活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即使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我从小在外面长大。”约翰森说，“那个时候，生存环境还没这么恶劣，起码面包还是能吃到的，但是随着这些怪兽的出现，当然还有那些可怕的雨水……虽然现在已经见不到了，但是当时可怕极了，简直是地狱般的景象，所有被雨水滴到的人——”他凑到戴维面前，“都被腐蚀了。”
　　戴维很平静，他看着约翰森，好像丝毫没有被他口中的景象恐吓到。
　　这让约翰森遗憾地摇摇头，然后继续说，“他们身上出现了很多可怕的伤口，每天都在急剧扩大，压根没法儿治疗，最后只能死在路边……虽然不太确定是否会传染，但是那些尸体还是被立即烧毁了，或许里面还有一些活着的人？不过谁知道呢。”约翰森叹了口气，“我曾经有个朋友，虽然只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但是几乎所有生活在外面的人都活不长，我现在已经28岁了。”他说，他发现戴维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下去，似乎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这个冷漠的年轻人，让他在外面的世界，不至于手足无措，“怪兽、饥饿、以及莫名的疾病……生命太脆弱了，大多数人大概都没法儿活过40岁。”
　　“你的朋友。”戴维提醒约翰森。
　　“我的朋友……”约翰森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话题扯远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当可怕的雨来临的时候，我们运气很不错，正好待在地下室里，接下来的很多年，我们都很幸运的活着……在外面有朋友本来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正当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的时候，我被出卖了，代价是一袋面粉。”约翰森扯扯嘴角，“这可比一块面包值钱多了。”
　　戴维不懂，这样混乱的环境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你们宁愿喜欢这样的？”他问。
　　“你的那栋房子当然很棒。”约翰森说，他明白戴维的意思，不过他想对方大概永远没法明白他们的想法，“简直是一块乐园……但是我们已经习惯了地狱，乐园只会令人惶恐。”

作者有话说

　　虽然写的挺慢的……但是再过不久就结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