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李清越

4、四

　　五月了，天气渐渐热起来。

　　太阳直射点仍在北移，三大火炉之一的武汉也逐渐增温。

　　z大校园的树很少，环境也很破。几棵大树孤零零地立在主干道上，突兀而凄凉。白花花的太阳就这么肆意地泼洒下来，高温笼罩，汗都没处蒸发了。陶越顶着太阳，一脸幽怨。当初之所以选择z大，是由族里的几大长老经过几天几夜的商议郑重决定的。长老们的理由很简单，z大历史悠久、名声鼎和。

　　陶越蹲在沙发上，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我一文科生，读个工科学校么？

　　陶妈妈端着一盘水果推门而入，看着自家姑娘那那两道拧巴的眉，一下子就火了。放下水果，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戳着姑娘的脑门。你个二流大学，还有什么好选的。你大伯他们说什么便是是什么了。你个丫头，从小你姑奶奶她们就说你是个清华北大的料。你说，你考不上清华北大也就算了，你连个一本都上不了。

　　陶妈妈手戳酸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掰了一根香蕉塞在嘴里，一边咬一边喃喃，你个一本的苗子怎么就长在二本的地里了呢？

　　桃子同学揉着脑袋，翻着白眼，将沙发上的两条腿扒拉正。自己聪明是聪明，可是要自己死板地学习到最后也是不可能的。

　　她是打死也不会去z大的。高分有高分的骄傲，低分也有低分的尊严。自己虽小，也要适当地维护一下自己的自主权吧。再说，法律上不是宣扬人人平等吗？一本的苗子是苗子，二本的苗子就不是苗子啊？

　　革命嘛！一定的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额！作为坚强的革命派，陶同学很有骨气地准备跟一群顽固派斗争到底。

　　可后来的结果证明，革命派是有其局限性和软弱性的。陶越的软弱点在于许见。许见报了z大。

　　来到大学的陶越继续走在五月的校园里。

　　热啊！热……某越扇着不知从哪棵梧桐树上扒下来的叶子。

　　许见瞥了一眼她口里冒出来的丝丝凉气，幽言，我这个寿星都还没开口呢，你都吃了两根哈根达斯还委屈啊！

　　桃同学恍然大悟，舔了舔唇边的奶油，噤了口，在旁边装小猫咪。

　　许见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一把揽过猫咪，馆子里有空调，待会就不热了。他顿了顿，嫌热，又把手缩了回去。

　　大学里过生日就得下馆子，请一大帮子人吃饭，不请吃饭的人不够朋友。这几乎成了大学里的一条惯性定律了。据说，人出生的那天流了血，所以生日那天也得流血，流血汗钱。

　　陶越知道是要流血的，但不知道要流的是真血。

　　他们一伙人聚在馆子里，学校里的小馆子，规模不大，人却很多，这个世界上，好像永远也不缺过生的人。

　　头顶的吊扇嗡嗡地飞快旋转，没有空调，叶轮似乎永远也驱逐不了那一团热。空气膨胀得可怕，到处是嘈杂的声音。

　　陶越安静地坐在许见身边，全场只有她一个女生，她有些局促。如果早点问清楚出席的人就好了，陶越有些郁卒地戳着面前的花生米。

　　她还没郁卒完，身侧传来动静，有人王她口袋里塞了一叠东西。

　　她吃惊地抬起头，许见正端着一杯酒与他的兄弟调侃应酬着。她疑惑地回过头，刚准备去摸口袋，一个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待会我可能不能亲自付账了。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只让她一个人听到。

　　陶越这下惊醒了，她观望了一下场上的形势，那帮男生喝高了，而与他们喝酒的正是身旁的许见，几乎所有人都在灌他。

　　许见始终微笑着，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一轮接这一轮……

　　陶越心疼了，他这么辛苦，怕是早就想到了吧。而自己像傻瓜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她捏紧衣角，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一饮而尽。

　　头脑好像变空白了，意识也随着汗水蒸发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吊扇嗡嗡旋转和酒水划过他喉管的声音。

　　她仍吃着她的花生米，慢条斯理，不动声色。

　　几个来回后，场面有些难以控制了。喝高的人最常干的事就是冲动，人已冲动就容易犯浑。许见两帮兄弟闹起来了。

　　原因也许是劝酒，也许不是。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一场祝贺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陶越的大脑还没从真空中抽离出来，场面已经混乱到极点了。面前的盘子被扔飞了，尚未拆开的蛋糕撒的到处都是。

　　两帮人站了起来，争得面红耳赤。许见夹在他们中间，极力劝阻着。陶越可以看见他黑色短发下的汗珠，也可以看见他脖子上暴露的青筋。

　　陶越想说什么，话却咽在了嘴边。一个物体飞快地向她砸来，她下意识地想躲开，一个阴影以更快的速度罩住了她。

　　呯！

　　这一声，很大。

　　身上传来的不是硬物撞击的疼痛，而是怀抱里温暖的触感。周围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抱着他，看着那些人。那些人眼里露出一种复杂的东西，混杂着惊恐与害怕。

　　她被那种目光吓坏了，她不知所措地抬头，望着那个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那个人。

　　血，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左后脑淌下来，一直淌到脸边……

　　许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里迸出，撕心裂肺。

　　许见，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