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图说话1》老V

1、看图说话1

　　到8549号巷末左拐，就出了城。这样古早清冷的早上，总让他安逸。赞许的目光扫过眼前不知名的大树，裸露的泥土，零落的野花。回头看一眼城内，渐起喧嚣，他想着，假使某日神様允许，这些倒是一成不变的永恒。然而总有一些东西被替代，被更新。就如那时外族取代了本族的人。
　　还是这样好。他想，本族人太镇定，好像所有事情他们早有预料，这怎么打交道？
　　到了城外唯一一个驿站。他其实很好奇它是如何在这样的地方存活那么久。开门的依旧是那个神情淡漠的门童。他尽量让自己的到来显得不那么突兀。可每年4月9日的拜访，已经够奇特了吧。他想，好像我太过在意自己的拜访，而我已经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每次都在一个车行找车夫。
　　门童带他来到房间。房间依旧没变，西南角，远离门口，打开后窗可以看到那个鸟居。鸟居挂满了水绿色的时运，望不到头的台阶，爬满了青苔的神龛以及神龛里不分明的光，周围密不可见的树厚厚地遮住了天，不小心逗露出一点可见的阳光。他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因为神社的存在所以这个驿站才存在。因为他也没有从那个门童那里听过关于神社的任何，也没见过有人去神社。而他也从来没有对神社的真实性进行过确认，每年4月20日的黎明，100个台阶，左拐，就能看到家族的坟茔。他总是很担忧，自己死的时候，谁把他放进家族的坟茔。
　　他总在天黑了才出来一会儿，但又没处去，所以，只在天井或大堂待一会儿，吃饭或静坐。驿站几乎没什么人，冷静肃杀，可于他却莫名安宁。门童似乎不把他当客人，随他在店里走动。他看一些书，一些常人看来枯燥无益的书。有时他也觉得那些书里的故事乏味无趣，但努力让自己喜欢那些情节。
　　有几天傍晚，天色暗得很慢，他坐在屋子里认真喝茶，无目的地看着天井里的盆栽。这样的日子让他想起那些情不自禁计算分秒，奋不顾身去爱，认认真真向往，然而还是没有获得任何的日子。于是，他觉得这些特殊的东西可能从来都不适合自己：但念想可以持续。就像天井里越拉越长的树影。他不想回忆，也无法想象未来：这些对他而言似乎毫无意义。虽然，时间很快会过去既而成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物质。但他常想，一株树也比一个人好。
　　房间那扇花哨的移门总让他梦靥连连。黎明时，梦到神社里的注连绳缠绕着自己，守护兽在阴霾的天井里看着他，没任何动作。然后他会在梦里挣脱，提着灯笼奔向神社，沿着摆动的阶路急速前行，一路上花诡异开放，神龛里的灯火清晰地亮着，伴着一路无数的萤火虫，树影摇曳，星火点点，守护兽依旧在天井瞪着眼看着他。惊慌，醒来，跌入另一个梦，依旧如此循环。
　　20日的黎明，陌生事物——并非它们的响动——惊醒了他。幽暗的空间里它们如此坚实巨大，却比梦里模糊得多。虎视眈眈却又出奇冷静。此时他正设想，也能如往日的梦中的同一时刻所见的一样。恍惚间，他又提起灯笼。100个台阶，左拐，族人的坟茔不见了，无比清晰的神社，挂得密密麻麻的祈愿板。祈愿殿，族人。
　　母上。他幽幽地拼出那个音节。
　　时，来了。被称为“母上”的人转过身温柔笑着。脸上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厚重。
　　就在他恍惚间，他走进了祈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