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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侵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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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侵犯
巴尔德的卧室门虚掩着,莫子轩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到里面沉睡的人,床头暧昧的灯光勾勒出精致立体的五官,一如在寝室时,每次莫子轩看书到半夜,回头看到的那个安睡的人。
莫子轩心神不宁,晃进了隔壁书房。书桌上,白瓷杯中红茶尚未喝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集翻开着,羽毛笔随意地放在一边,那张照片还躺在远处。壁炉里的火光闪烁不定,他拿起照片,坐在椅子上,凑着柴火光仔细端详,真是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啊。
随手将照片翻了过来,后面有一排漂亮的圆体英文,墨水有些晕开了,他仔细辨认字迹,然后懵了。
整幢房子很安静,只有壁炉里的柴火燃烧的哔哔啵啵声,窗户吹进来的风哗哗翻动着桌上的书页,混乱脑子中突然浮现的可怕想法把他吓傻了。
他站起来,不安地四处走了走,最终回到壁炉前。
身后,书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影子像幽灵一样飘了进来。一双冰凉的手搭上莫子轩的肩,紧接着湿润的舌头贪婪地添上细长的脖子。仿佛又回到了昨天下午的噩梦中,莫子轩整个人无法动弹,仿佛中了魔咒一般,素手无策,尽管他想要逃走想要大叫。
当他被身后的人放倒在地毯上时,才看清楚了对方的五官面容。多么熟悉的脸啊,他绝望地想。一头金发在火光下依旧炫目,红色的眼瞳,红色的唇,惨白的面颊,是那么惊心动魄的妖艳。
那人俯下身,蓝色的眼眸幽幽地盯着颤抖的莫子轩,透明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上:“嫣儿,嫣儿,我好爱你。。。。。”
莫子轩很想大声地反驳,我不是少嫣,我是莫子轩!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得脸都涨红了,眼睁睁看着高大的男性身体压了下来,湿润的唇密密麻麻落在了他的脸上,眼睛上,鼻子上,无所顾忌地啃咬紧闭的双唇。
尖利的牙咬破了他的唇,温热的血沿着面颊流下,最后灵活的舌头毫无阻碍地伸进了他嘴中,两人近得能看清楚对方颤抖的长睫毛。
身下奇异的疼痛让他半晕了过去,那人像野兽一样疯狂地驰骋。直到凌晨五点多,莫子轩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书房里只剩下他赤身裸体躺在快要熄灭的壁炉边,阴寒的夜风在暗夜中流动。
他忍痛咬牙站了起来,穿上衣服,胡乱收拾了书本,不顾一切地寻找出口,急切而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整座阴森的古堡中。
门被重重地合上,阶梯栏杆处,金发人静静地站着,许久,才忧伤地离去。
一路上,花园里荆棘划伤了手和脚,他也不觉得疼,一直赤脚狂奔到大街上,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此时的街上行人极少,主干道边一排林立但并不紧凑的榛木树。夜雾还未散去,早餐店已经开始忙碌,大堂内一片灯火辉煌。莫子轩双手臂一片嫣红,费劲抓着书包,筋疲力尽地坐在长椅上等公交,一两个赶早的上班族朝他看几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52路车子终于进站了,LED显示屏上“西城花园区开往A学院”红色字循环出现。驾驶座的大叔面无表情,机械地操作车盘。子轩低着头上车,在他转身的瞬间,大叔的眼睛露出血红色的光。
空荡荡的车内灯光柔和,莫子轩一个人蜷曲着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靠着窗,看玻璃上自己憔悴失神的面容。下身很疼,他眼睛红红的,强忍着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他不想明白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霓虹灯闪亮的高楼大厦消失了,车子在陌生的陡峭山地颠簸前进。一片浓云遮住了月亮,霎时间,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诡异的大雾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几只红眼蝙蝠掠过窗户。万籁俱静,偶尔有只猫头鹰像幽灵一样一闪而过,发出阴森的嘀咕声。四五个黑团从光秃秃的枝桠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车顶。
一张扭曲颠倒的脸赫然出现在窗口,子轩瞪圆了眼睛,惊跳着后退,不想一头重重撞在车内铁栏上,晕了过去,倒在过道中。几个身形抽象,面目狰狞的怪物敲碎了窗玻璃,先后钻进车内,他们闻到了活人的气息。
前方山岩后,一个高大的模糊人影走了出来。没有月光,分辨不清来人的面目,但是能看见他手中散发微光的幻书,山河社稷图,神话时代女娲授予人间的仙界幻书,能随自己的意愿操作,生成幻之地形,杀人于幻觉之中的宝图。
“孟菲斯大人!”司机面目扭曲,眼睛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开始发疯地旋转方向盘,车子扭扭歪歪,朝藤蔓缠绕的未知方向横冲直撞,发出巨大刺耳的噪声。
“好大的胆子,连巴尔德殿下的人也敢碰。”黑色人影发出低沉的声音,苍白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那么,在炼狱中生不如死吧!”
丑陋的小喽喽从子轩身边退去,尖叫着仓皇四逃而去。四周瞬间天旋地转,无数火舌从地底钻出来,贪婪吞噬他们的躯体,周围一片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衣人抱着失去知觉的子轩站在岩石高处,熊熊火光从下方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阎王的冷酷与无情。
“是谁指使你们的?”孟菲斯大声质问。
“。。。。。。”
他皱起眉头:“文雅丽,对吧?”
“我不能说,那位大人曾帮我们族人逃过一劫。” 司机在滚滚热浪中挣扎着,声线扭曲,畸形的手伸向天空,却始终逃不开炼狱的折磨。
“即使现在被烧死?”
“对,一命还一命,很公平。”他咬牙憋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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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的颠簸后,终于到达学校附近的站点。莫子轩站在孤零零的站牌边,有些恍惚,仿佛刚从梦境中走出来。公交车摇摇晃晃,在浓重的夜雾中,继续前进。好一会儿,他才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抬脚沿山路走去。
这个时候天还未全亮,光线很不好。道路旁,那些高大的橡树和松树都只是黑乎乎的巨人,低矮的灌木丛密密麻麻地长在周围,偶尔有一两只鸟儿和蝙蝠怪叫着从里面飞出来,扑拉拉地掠过半空。
黑衣人站在巨大的橡木书后面,盯着子轩安全地下了车,梦游一样朝前学校的方向走去。他转身跃进灌木丛,像某种动作敏捷的野兽几个跳跃起落,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中。不管是不是雅丽在主使的,他必须回去,先向巴尔德报告。
子轩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学校报道的那天早晨,天空很蓝,校门口林子里好看的野花星星点点,他一个人拖着有点破旧的行李箱站在斜坡大道上,大汗淋漓,但是他却很开心,眼前就是她曾经学习生活过的地方。身边驶过几辆高级私家轿车,穿过敞开的铁丝大门。
修长柔韧的蔷薇枝条,生机勃勃地几乎爬满了爬满了大门两边土黄色石子墙壁,白色蔷薇花从突起的钩刺和叶缘间冒出来,绚烂的开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位高个子保安大姐走了过来,一头深褐色短发在阳光下显得那么有精神:“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莫子轩看着阴森的铁门,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以至于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就此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班主任会很失望吧。此时,校门刚刚打开,保安室里灯火通红,那热情大方的保安姐姐不在,莫子轩有点失望。陌生的值班人边打哈欠,边注视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校园。
校园内,一幢幢古老的哥特建筑笔直冲向黑色暗沉的夜空,萧杀冰冷。莫子轩裹紧了棉外套,沿着路灯下的小路向宿舍区走去。路上没人,没有喧闹的虫鸣,也没有风,四周静得可怕,偶尔巡视校园的小保安骑着电车经过,机动车噪声在仿若空无一人的学院显得格外刺耳。
分岔路口处,他犹豫了一下,走向和自己宿舍楼方向相反的小路。天色渐渐变亮,夜雾也在散去,早起尽职的宿舍阿姨诧异地盯着他:“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嗯,我有点小感冒。”莫子轩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别忘了吃药,记得多喝开水。”
走廊里很安静,大部分学生都被接回市区过周末了。花古泽一昨晚赶论文,很晚才睡,一大早就被凌乱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一身睡衣,揉着没睡醒的眼睛打开门时,衣冠不整的莫子轩立马人扑了过来,眼泪终于绝了堤般无声流了下来。
室友在准备出国读书的手续,上周搬了出去,留下花古泽一一个人。寝室有点乱,他拍了拍莫子轩微微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慰了几句,就把推进了浴室:“你看起来不太好,先洗个澡放松一下,别想那么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浴室里水气腾腾,温暖的水哗哗地洒下来,他盯着沿大腿内侧流下的白色浓稠液体,难以置信,一时间天旋地转。
门外,花古泽一匆匆忙忙收拾了下房间,然后爬上梯子翻找塞满衣服的衣柜,折腾了许久,他才满意地从梯子上下来,坐到床边等。浴室里水声哗哗,门外走廊传来打篮球的声音。
过了很久,都没见子轩出来,花古泽一焦急地敲打紧闭的浴室门:“莫子轩!莫子轩!”
没有任何回应,他急了,奔到书桌前,打开工具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机械用具中抓了一把撬杠,费劲撬开了浴室门。
这天,弱不禁风,但是很少生病的莫子轩病倒了,花古泽一把在浴室昏迷的他抱出来后,就开始整日整日高烧不退。花古泽一心急火燎地请来了校医,经过仔细诊断后,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认为,是过重的精神压力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伤风受寒引起的重感冒,就让人送来了一些医药用品,打针挂点滴。
“快期末考试了吧?”头发灰白的老校医收拾了器具。
“嗯,是的。”花古泽一给床上昏睡的人塞好被子。
“咳咳,不就考个试而已嘛,不用太紧张,注意休息,千万别把自己弄垮了。。。。年轻人啊,只知道挥霍生命,不懂得珍惜自己啊。。。。。”老医生皱着眉,摇了摇头,念念叨叨了一堆后走了,“等等,护士会过来。”
泽一留在寝室,一边给杂志画稿子,一边照顾他。
法学班讲课前点名的时候,喊了几次莫子轩,都没有人回应,大腹便便和蔼可亲的国际私法老教授哈维问道:“有谁知道莫子轩同学怎么了?”
下面一片安静,一教室的学生面面相觑,模范好学生也有缺席翘课的一天。巴尔德自然也是不在的,但是没人敢过问。
结束课程后,老教授手脚利索地收拾了教具,离开阶梯教室向行政楼走去。在他印象中,那个羞涩有点拘谨的男孩总是坐在第一排最右边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听课做笔记,有时候还会在课后人群散去,留下来独自看书。教授很喜欢这个自立自强勤奋学习的孩子。
“莫子轩?你是指去年招进来的资助生吗?”明亮宽敞的行政办公室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豁然站了起来,桌上摆放的铭牌周边环绕一圈烫金蔷薇。
“是的,赵尔先生。”哈维重复确认道,灰白色整齐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显得十分绅士,“据我所知,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来上课了。”
“知道了,教授,我会处理的,谢谢你的提醒。”浅棕色发丝软软的垂在耳际,赵尔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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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傍晚,刚下过雨,地上潮湿泥泞,满天的乌云尚未散去。一辆警车在满墙枯藤的办公楼前停住,下来两个驼色大衣男士,和一个单手挽着豆绿色拎包的高中女生。
办公室温暖如春,赵尔有些烦躁用指头敲打着桌面,昨天接到警局的电话,想要见面谈谈,理事长也特别重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血案。年轻的秘书小姐殷勤地领着三个访客进来,泡好热咖啡,端到每个人面前。
鲁锦脱了外套递给副官,露出里面服帖平整的警服,和高大硬朗的身材。他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从黑色文件包里哗啦啦倒出一堆资料文件,零零散散摊在桌上,开门见山道:“教授,综合分析所有证据,我们认为凶手是你们本校学生。”
赵尔推了推老式镜框,仔细看了看现场照片,勘验检验记录,法医鉴定,学术报告。几天没有打理的胡须有些凌乱,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显然很困扰的样子:“所以,接下来,警方打算重点排查本校学生吗?”
“是的,我们希望尽快展开调查,请校方配合。”鲁锦接口道,黑色眼眸炯炯有神,
“这个自然,但是,我必须先报告请示理事长。”赵尔耐心地解释,“你知道,这里的学生,绝大多数身份背景都不简单,校方不希望得罪权贵。”
鲁锦摸了摸下巴,半天说话。过了一阵,他斟酌着说道,“不如这样,由我亲自和理事长谈比较好,你看如何?”
“也好,下周学院有每年例行的舞会,理事长很少露面,只有这一次机会。”
一起跟进来的女生,一头清爽齐耳黑色短发,藏青色毛线上衣,红蓝格子裙校服,外面裹了一件白色羽绒服,乖巧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边暖手边小口小口地喝,偶尔朝聚在一起谈话的三人看看,然后低头若有所思。
临走前,露锦顺便问了下:“对了,既然来了,我打算现在去现场周围看看,没有关系吧?”
“不妨事,请便,”赵尔礼貌地回道,又有意无意提到:“你妹妹在市内念高中吗?”
“你误会了,教授,她是我女儿,菱香。”鲁锦抓了抓浓密的短黑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纠正,“刚散学,一定要跟过来,我就由着她了。”
小女生站在他身后,一脸淡然与无谓,清秀的侧脸对着赵尔,超出年龄的冷漠目光极好地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下,身侧简洁的浅绿色包包上一只可爱的小毛熊,随着动作左右摇晃。
“她可是全国高中生联考第一名的高材生。”他最后不忘再加上一句,一脸自豪与欣慰。
赵尔吃了一惊,鲁锦外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五官硬挺,棱角分明,左脸颊上有道扭曲的伤疤,几许沧桑却依旧坚韧,居然有这样十五六岁的女儿。
门关上了,赵尔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秘书先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机械走动的声音。忽然门锁动了一下,赵尔立即站起来,死死盯着门口动静,琥珀色眼眸透着紧张与兴奋。
黑色皮鞋伸了进来,紧接着一把制作精良的巴克猎刀旋转而出,快若奔雷,转瞬到了面门。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猛地一歪,侧身翻转,横空跃过圆桌。飞刀呼啸着回转,少女出手如电,精准地抓住刀柄,另一只手举着明晃晃的□□,向这边掠过来。
面对连续左劈右砍的攻击,每次锋利的刀口堪堪擦到衣角,赵尔连连后退,他嘴角扯出不明意味的笑,飞起一脚,挑起墙角搁置的木凳,横挡在两人之间。
“你的身手比小时候进步多了,不愧是我们猎人家族的后代。”赵尔毫不吝啬地称赞她。
“为什么要离开我?!”菱香眼睛充满了愤怒,这么多年来,她过得有多辛苦,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那年冬天的夜晚,她在阁楼房间床上看漫画书,忽然听到楼下客厅奇怪的声音,她打开门走到楼梯口,叫了几声妈妈,都没有人回应。却看到了满墙的鲜血,美丽的母亲倒在血泊中。
她害怕地失控尖叫,惊动了整个宁静的社区。穿着制服的人陆陆续续出入她的家,警官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有没有和谁结仇。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猜测,怪物袭击了他们一家。母亲惨死,父亲也失踪了,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儿。
“如果我不答应那人跟他走,他就不会出手救你。”
“我明白了。”菱香颓然站在远处,声音沙哑,“所以,你一直在为他做事?”
“是的,他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太平。”
“我不管,都一样,我恨他们所有人!”菱香一把将刀剁在桌上,恨恨地发毒誓:“总一天,我要把这群怪物统统杀光!”
离去时,菱香站在车门边,抬头看向四楼,落地窗帘边,赵尔端着咖啡杯,朝她微笑。浑浊的风吹过她的脸,似乎有些冰凉的东西沾在了皮肤上,天上的云层更厚了,低得仿佛要压向地面,雨水夹着白色的雪花飘了下来。
菱香打开车门,坐在鲁锦身边。
“哥哥,我想吃你烧的酸菜鱼。”菱香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说道。
“叫爸爸。”鲁锦边稳稳握住方向盘,一边认真纠正。车窗外,掠过几片随风卷起的枯叶。
“算了,我还是煮鸡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