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小岛夫人

31、求之不得

　　陈兰欣贴身藏着南齐的情报，打扮成逃难的村姑，甚至还易容秘密回国，肩上立着一只雄鹰，目光冷冷发光，兰欣立着山峰上远远眺望，妙容平静，一向媚眼如丝的双眸闪现一丝坚定的神情。
　　临行前，自己嘱咐过属下要多加小心，原本日夜倚门卖笑的娼妓皆是一副干练颜色，为首女子娇媚一笑，道：“影座大人放心，此回国一路路程凶险，大人更当留心才是，我所知主子所动身之日已是三天前的了，大人此去能否见到主子尚不可知，请大人务必珍重。”陈兰欣缓缓一笑，道：“楚蒙，不必担忧，此函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跑一趟才可安心。”
　　“弑妖。”
　　陈兰欣轻声一喊，原本目光冷峻的老鹰立刻飞立到她的手臂之上，陈兰欣凝望着老鹰忠诚的眼眸，缓缓的说：“若我有何不测，立刻把密函吃了，不能让它落到别人手里，听到吗？”
　　老鹰动了一下锋利的爪子，陈兰欣笑眯眯的弯了眼睛，与老鹰一同望向前方。
　　数日后。
　　陈兰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北走去，断水断粮已有两日，陈兰欣在广袤的黄土地上已经走了七个日夜，多少次晕倒在尘土里，弑妖都及时的飞来为她带来一枚青果，甚至一只虫子，一只老鼠，陈兰欣抚摸着脖子上的项链，里面藏着线报，凶狠的望向远方，秘密，绝不能从自己手中流走。陈兰欣步履蹒跚，昏昏欲睡间她仰起头看了看冬日里温暖的太阳，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如此，没日没夜的逃离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和一个她再也不想见到的人，如今，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兰欣恍惚的看到有人马前来，直直的趴在地上，她仿佛听见喇嘛诵经的声音，还来不及看清就用尽浑身力气吹起口哨，一直雄鹰从远方立刻飞来，立在她的身体一旁，锐利的眼眸里闪现一丝不舍，却也是兢兢业业的准备执行主人最后的交代，正当它成功叼出项链时，一声同样的哨声终止了它的动作，雄鹰兴奋异常，掩盖好项链向那人飞去，在那人头顶盘旋一阵子，引着那人骑马奔向这里，兰欣唏嘘着泛着白皮的嘴，瞳孔涣散的望着一人骑马而来，还没看清就昏死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感受到那久违的怀抱，只是那见状的臂膀不停地颤抖。只是来人语气平稳，像是再称述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安危。
　　“禀晋王爷，是个花子。”
　　“带到王夫人轿子里去，传女医。”
　　大队就地安营扎寨，没人去理会这个晕倒的村姑，陈奕阳安静的坐在一片安静的黄土中面朝着落日礼佛，魏安平作为随行御医接到命令，领着两个得力的女医就匆匆提着药箱进了王夫人刚刚搭好的帐篷里。
　　“把她抬过来。”魏安平话音未落，陈川已然转身，立刻把怀中的女人放在榻上，让出位子让两个医女抢救，此时，他才发现兰欣，虽然已无意识却依旧将他的衣袖紧紧攥在手里。两个医女见状，一同皱眉望向面无表情的陈川，魏安平深深看了一眼陈川，暗暗叹了一口气，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医用小刀，力道极快的割开衣袖。
　　“有劳陈尚膳，此女交予下官两位小徒。”
　　言语之间，一女医只一昧将针用在她身后和颈间，陈川愣愣地看着，始终一动不动，那女医一头的大汗滴的衣襟都湿了，旁边一女医见状，取出帕子为她拭汗，持针女医头不抬，手不动，指尖稳稳当当施针，低沉的指挥旁边医女，良久竟然刺出血来，陈川的脸色骤然苍白，一旁端坐的魏安平目光一顿，只见那原本瘫软的身体突然一动，女医将留在她发际的长针连连起出，一边擦汗，一边给魏安平禀奏，“医正，是食用了蛇鼠，人已经回来了。”魏安平点点头，叹息一声“原来是逃难的村姑，你们辛苦了，下去吧。”
　　陈川站在床前望着兰欣，依旧一动也不动，那张被易容的脸看不出她原本的容貌，但是，他知道是她。从听喇嘛来报说前面发现可疑人影的时候，自己的心就鼓鼓作响，他知道，她来了，她会来，她一定会来，当听到熟悉的口哨声时，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马蹄速度，陈川半张脸隐藏在昏暗的阴影里，说不出的诡异，魏安平静静的望着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盏茶的功夫，兰欣就悠悠醒来，嚅嗫着嘴唇要喝水，刚刚回来的王夫人立刻取来水囊，几口刚取来的山泉咕嘟咕嘟的就下了肚，陈兰欣抬着头大口大口地喝着，那种贪婪的神情让躲在暗处的陈川红了眼眶，他记得她上一次如是这般，还是在遥远的童年，王夫人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魏安平见状上前一步安慰道：“慢一点，慢一点，莫要呛到。”兰欣一下子就分清楚了魏安平的声音，这兄长一般的声音让她很是欣慰，缓缓睁开眼睛，焦距慢慢调好，她看见自己裹在一床崭新的毯子里，而近些的位置上，端坐着陈奕阳，连忙挣扎想要起来行礼，耳力极好的陈奕阳一把摁住了她，道：“你醒了？兰欣”。兰欣立刻取下颈上的项链放在陈奕阳手中道：“兰欣不负主子厚望。”
　　陈奕阳突然正色道：“你的粮草怎么断了？”
　　正在撕下人皮面具的兰欣眼中闪现一尴尬，没有答话，一旁而立的魏安平似笑非笑道：“主子，干州大雨，她路上耽误几日，估计是高估了自己的轻功。”
　　陈兰欣大怒，一记眼刀就射了过去，却无意间看到了远处阴影里的陈川。
　　四目相对，风起云涌。
　　陈奕阳目不能视，却极为敏感的朝陈川那里微微侧过脸。一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起身，轻声道：“你好生休息，不必急着回去，王夫人这边多照顾点，不要让其他人打扰她，今天也晚了，王夫人，安平随我回帐。”
　　走到帐子前，陈奕阳朗声道：“陈川。”
　　陈川一个哆嗦，连忙跪下。
　　落日打在陈奕阳的脸上，形成了一道忧郁的光辉。
　　“今晚，你留下吧，以后她是你妹子，还是其它，我都不过问。”
　　“主子。”
　　此时惊呼的，却是兰欣。她撑着身子，眼中一时间蓄满委屈的泪水，银牙紧咬，陈奕阳不动，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兰欣，《萨迦格言》里有云，学者在自己的家乡，不如在外地更受尊敬；珠宝到处被人珍视，在海岛上算得了什么？我想，你哥哥，该明白这个道理了，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说罢，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陈川静立片刻，一步步朝她走来，兰欣望着他一身太监的衣服，突然似笑非笑道：“哥哥这些年还真是平步青云啊”。陈川脚步未停，只是两侧的手止不住的发抖，陈兰欣柔情万种的望着逐渐靠近的男人，娇媚一笑道：“原来，断子绝孙，还真是有大大的好处。”陈川慢慢的靠近，当兰欣终于能看清他的脸时，却看见的是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兰欣眼中柔美一扫而光，死死瞪著他，恨不得可以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她咬牙著，缓缓抬起手掌，长长的指甲上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下一秒，她扑上去，做了一件这些年她做梦都想做的事。
　　一掌五指，插进他的左胸，连指腹都没入，牙齿用力地咬上他的脖子。颈脖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胸前的鲜血顺着崭新的官服缓缓流淌，正如她那回不去的青春。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咬住他的颈动脈，她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她好恨、好恨！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忘了他，她游戏人生，放浪形骸，为什么他还要出现？为什么他还要出现？！他来做什么？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早就活累了！ 她要做个了断！
　　陈川一声不吭地任她咬著，没皱一下眉头，她有多恨，他的心就有多痛。眼里满是心疼。
　　年幼的时候，一场瘟疫，他们失去了双亲，他徒手埋葬完父母，拉着只会哭泣的小兰欣，跟着逃难的人一路乞讨来到皇城。那个时候，讨来一口吃的，自己不舍得吃，留给她。看着饿的只剩一双大眼睛的妹妹，他发誓，即使只剩一口气，也要让妹妹活下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衣衫褴褛也掩盖不住妹妹的天生丽质，他开始害怕，他把她藏在破庙里，自己沿街乞讨，那个时候，年少的自己急匆匆的赶回山间破庙，每每看到正在挖野菜的妹妹，总是觉得心安。
　　他以为一辈子就这样算了，自己和妹妹，这样，也好。
　　直到有一天，他生了重病，再也无法行走。高烧烧糊涂的那一刻，他嘴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兰欣。等他辗转醒来，兰欣已经成了青楼女子-----居无竹。
　　妹妹用皮肉和贞洁，换来了他的生命和工作的机会。
　　醒来的那一刻，望着一身锦绣的兰欣，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珠玉满头涂脂抹粉的兰欣一把抱住他，嘤嘤哭泣，他凝望着妹妹纯净的眼睛，即使那个时候还看不出如今的风华绝代，却也是明媚动人。年少的兰欣朦朦胧胧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子的路，但是，她始终觉得值得，即使是现在。
　　后来，他成了青楼的杂役，兰欣渐渐的成了头牌。他无数次企图带她逃跑，但是她都拒绝了，只因为这里可以有三顿饱饭，不必看着他出去忍气吞声，受冻挨饿。他看到无数女子企图逃跑，最后被抓回来都被折磨致死，他可以不计较得失，但是，他不能不在乎兰欣的死活。
　　后来，一个冬至夜，来了一个显贵，醇郡王，他大宴宾客，招来了所有头牌歌姬，酒过三巡，他脑晕耳热的要这群女子当众宽衣解带，做”肉屏风”。无论当时她是陈兰欣，还是名冠天下的居无竹，她都还保持着一丝可怜的尊严。她选择拒绝。
　　等他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陈兰欣已经被脱得□□挂在城楼上。他冲了过去，却被侍卫一顿暴打，鼻青脸肿，一脸恨意的瞪视着在城楼下看戏一般的醇郡王。醇郡王抱着汤婆子，挑眉望着他，又看了看已经冻得全身发紫的陈兰欣，眼中闪现一丝猥琐。
　　“你若当众与她交合，我便放了你们兄妹二人。”
　　一语言毕，四周随侍人员皆哄堂大笑，围观百姓纷纷偏过头去。醇郡王见状更是朗视大笑，只是还没来得及笑完，就被一针封喉。
　　四周瞬间大乱，侍卫连忙查看醇郡王，只见他眼睛暴突，一脸不可置信，顷刻之间，尸体立刻化成了尸水。
　　百姓大惊，四处逃窜，陈川在一片女人的尖叫声中，挣扎起身，呆呆的望着立在城墙上的一个白衣少年，来人立在背光处，看不清容颜。一阵琴声响起，只见天边飞来四个白衣蒙面男子，抬着一顶四周蒙着轻纱的轿子。轿中人盘腿而坐，琴声四起，白衣少年躬身行了一个礼后，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个飞身救下快要断气的陈兰欣，并用自己袍子裹住走向还被捆缚手脚的陈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魏安平。
　　也是第一次见到陈奕阳。
　　他不记得当时他为什么要跪下求陈川带他们兄妹二人离开。
　　为了报恩？更多的是不想让兰欣再受苦。
　　陈川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蜿蜒而下，这些年，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如果这样能让她发泄一点点的怨气，他不介意让她咬，不介意她的红尘掌会断了心脉。就算她想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他这辈子欠她的，太多。
　　陈川缓缓抬起胳膊圈住她的腰身，兰欣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原本插在胸口的手立刻抽了出来一掌把他打的远远的。
　　陈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捂着胸口，看着嘴角流血，却还保持攻击姿势的亲妹妹。
　　“兰欣。”

作者有话说

　　连续更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