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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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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半的樂趣,那一半不會懂。所有人都認為“很奇怪,絕對很奇怪”的時候,兩位當事人卻是信逢知己千封少,鴻雁往來不斷絕,誰叫兩人興味相投,都是無可救藥的學術OTAKU?眼見著小心翼翼紮成疊的信紙,一個是工整的正楷,一個是飄逸的行楷,這來來往往,竟頗有了番古典意味。
其實只要他們兩個高興,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我還記得夏至的時候,你有給我一封信。
恩?
那次我們討論道藏,結果到頭來我印象最深的,卻是你寫在附言的那句話……
什麼話?
今夜月華如練……
那時我就想,你果然是中文系的。
其實那一句,是我後來加的——因為停電了。
停電了。6月22日的淩晨。某南方城市某名牌大學某男生宿舍。
去年這個時候下大雨加停電以至所有人用泡面解決伙食問題,今年換成淩晨了嗎?學校的供電難道和夏至日相克嗎?
就連隔壁夏天穿外套帶帽子的一步蓮華的夢遊體現襲滅天來和熱帶地方出生的吞佛都對這個城市又悶又濕的夏天表示投降,兩人拖著樓下的學弟去學校旁邊的酒吧消夏去了。
藺無雙不喜歡酒吧,所以不去;而蒼則是因為老闆“大得如同打雷”的嗓門和“毫無美感的駐唱樂隊”對那間叫做“異魔”的酒吧敬而遠之——儘管那是騰邪郎家裏開的,酒水半價。
我不會降低自己的格調。
這句話被向來有話直說的騰邪原話轉達給家人,從此老闆娘九禍將蒼列為拒絕來往戶。
熱啊熱啊熱啊……汗水差點滴在墨蹟未乾的稿紙上。該不會……真要打赤膊吧?對面可是女生宿舍……
“喂喂喂,藺兄,快到陽臺上來!”
外面真的很涼快。夜風吹在臉上,冰涼如月光。
“空裏流霜不覺飛……”他不自禁念道,卻被蒼打斷——
“此刻不是春夜,你也不是張若虛,這種鬼天氣不適合吟詩。但是……我為什麼要和男人一起看月亮?”
你以為我想嗎……“真想找女人,妖姬就住對面宿舍,你大可以去。”
就著月光,蒼驚恐的表情清晰異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的幽默感。找她我還不如找我可愛的老妹!”
“哈。”他也學著蒼的樣子,靠在冰涼的瓷磚陽臺上,“不適合吟詩,喝啤酒總可以吧?”他說,從陽臺堆放的紙箱李拿出最後剩下的兩罐,扔一罐給蒼,拉開拉環,卻在液體入口時皺起眉頭。
“靠,”某人終於忍不住罵起來,“啤酒都是熱的。”
浪費了這麼好的月色……藺無雙不無遺憾地想,卻看見蒼走進房間裏,從床下搬出琴桌,又打開櫃子,拿出用黑布包著的長形物件。
“這是?”
“我的琴。”
“拿出來幹嘛?”
“總不是用來打人。”蒼把烏黑的古琴放在琴桌上,“浮躁的時候,還是彈琴最能平靜心境。”他看了看藺無雙,笑道:“你該覺得慶倖,我可是很少在人前彈的——”如蒼所言,雖然知道蒼會古琴,但平時此人更喜歡彈吉他,不管是用來平息隔壁打牌的噪音,還是用來顯擺……
古琴的聲音清越又低沈,好像是潮浪拍打著山崖,月光似華練,如同越過久遠的時光蘇醒過來,流照古今,原本炎熱的空氣在琴音中沈澱下來。
很久以前,有過這樣的場景嗎?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玥,清風吹我襟。孤鴻號野外,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傷我心。藺無雙低低吟誦古人的詩句,忽然覺得人生寂寞,非常寂寞。
不知與他通信的萍山雲人,望著這同一輪明月,可是同樣的心境?
就在這個時候,來電了。
後來,他在那封信的附言,寫上了:“今夜月華如練,願與君共賞之。”
那封信以後……女子回憶起來,不禁自己笑出來。
我知道,他歎口氣。我們在一個問題上的爭論到達了頂點。
所以你就風馳電掣地坐著火車跑來了——說實話那時候我很害怕。
為什麼?
朋友可以很多,但知己最是難尋,何況還是一個願與我共賞明月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