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 突如其来的爱情故事》萍山意

4、第 4 章

　　藺無雙不是缺乏感情的人，只是他習慣了沈默。

　　蒼說他壓抑，說男人不該那麽壓抑，說畢竟是中文系的人，應該有些風花雪月的故事。
　　很多年以後，練峨嵋靠在他肩上聽他用溫潤的聲音回憶這一切的時候不禁笑了出來，好像那年秋天圖書館閱覽室裏聽到風吹過金色梧桐葉時的聲響。

　　呐——我們之間可算是風花雪月了？她問他。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說：
　　“昨夜星辰昨夜風。”

　　這藺無雙抄下這七個字，其實他沒有做筆記的習慣，但是好像有什麽不知名的力量迫使他記下這句子般，又或者純粹只是抄著玩，總之，他用工整的楷書把他抄在那本記滿密密麻麻理論性材料的牛皮筆記本上。

　　他向來不喜歡這樣柔軟的詩詞，世界上有太多更值得關注的東西，就好像崇高的悲劇從來不是小兒女的愛恨一般，儘管他不否認愛情的確是人生中重要的部分，可是這東西來得太過玄妙，連最高明的哲學家都說不清楚，而文學中的語言又總是毫無邏輯地把兩個人聯繫在一起。

　　他擡頭看看坐在對面的練峨嵋，她的神色越發的專注，完全沈浸在她思維的世界裏，藺無雙笑了笑，自己怎麽想到那些問題上去了？他低下頭，李義山的詩越發地朦朧，而現實世界也離藺無雙越來越遠，旁人看來，他和練峨嵋其實真是一種人，就連那種完全被書中內容吸引的神色都無比相似。

　　“這麽說來，你就一直做在她對面看書看到閉館？”蒼從電腦旁回過頭來，“一句話沒說？”
　　“沒說。”他把水瓶放在地上，答到。想到了什麽，他又補充道：“不過離開的時候，我有跟她點下頭。”

　　“我說藺無雙，鑽研學術是好，可是別人看來，你這種態度簡直就是無禮加冷漠了……”蒼把書放在一邊，從床上探出頭來，藺無雙已經又坐到了書桌前，忽然，他的眼神淩厲起來，唰地掃向水瓶方向，“喂，隔壁的，借開水也要說一聲啊！”

　　不知什麽時候門已經打開，穿著白衣白髮的青年站在蒼和藺無雙放水瓶的地方，正把開水倒進自己的水瓶裏。他擡起頭看向蒼，簡單明瞭地說了四個字：“你欠我錢。”

　　蒼重新拿起書，開始讀英語。

　　白衣青年提著水瓶走了出去。藺無雙半側身體，望向上鋪的室友，說：“你到底借了一步蓮華多少錢？爲什麽他從來都到我們寢室來打水？”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你不是研究道家文獻的嗎？”藺無雙歎口氣，又問：“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還他錢？”

　　“天機不可洩漏。”

　　藺無雙這次連歎氣都省了下來，走過去提了提水瓶，剛才還滿滿的熱水已經少了一半，他推開門走出去，留下一句話：“打開水的都是我。”

　　蒼翻個白眼，其實剛才他想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做人太認真可是很累的”。

　　的確，藺無雙是個認真的人，所以他有些時候完全稱得上固執，比方說他想看的書被別人拿走了，他一定會執著地守到自己重新拿到那本書爲止。於是他起了個早，準備第一個搶到閱覽室去看那本《印度佛教源流略講》。

　　但是，當藺無雙正要拿那本書的時候，另一隻手也放在了那本書的書皮上。
　　“你好。”練峨嵋笑著向他打招呼。
　　他猶豫了片刻，終是將手從書皮上移開了去，“你好。”他禮節性地回應。
　　“你也想看這本書？”練峨嵋問。
　　“無妨，我不急的。”他還不至於那麽沒風度和女士搶。
　　“謝謝。”練峨嵋抽出那本書，又坐在了昨天的位置上。藺無雙看了看書架，走到另一旁，抽了本溫庭筠——昨天看李商隱，也算是對這類詩詞稍有些興趣，反正看不到自己想看的，看同一風格的書，方能在文學史上有更系統的瞭解。

　　於是他也坐在了與昨天相同的位置——練峨嵋對面的空座，一邊看著自己的書，一邊留意對面女子看書的進度。

　　結果連續五天，他都沒能碰到那本他想看的《印度佛教源流略講》，因爲練峨嵋和他一樣，總是清晨第一時間到閱覽室報到，而他始終重復著那句“無妨，我不急。”如果練峨嵋表示要把書讓給他看，他就會若無其事地轉到書架的另一頭，抽出隨便什麽詩詞的集子來，李商隱、溫庭筠、柳永、納蘭性德……他幾乎可以做篇有關情詩的論文來了。

　　第六天，練峨嵋由於要參加號昆侖在這所大學的最後一場講學，比往常來得遲了。當她走進閱覽室，藺無雙正坐在她平常坐的那個位置上，手上拿著她一直在看的那本書，專注地看著。見她來，他向她微笑，似乎有些尷尬的神情，又有幾分歡喜，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

　　練峨嵋也只能向他微笑，儘管那微笑十分複雜。

　　她不知道，藺無雙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我今天終於搶在她前面看到那本書，也終於坐回我平常坐的位置了！”

　　於是他的室友蒼再次得到結論，認真的人高興起來的理由，有時候簡單得讓人想撞牆。

　　但是越是簡單的事，人們總是不大願意往真實的方向靠攏，尤其是女人。

　　即使是練峨嵋這樣的女人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