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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中的刺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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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当笛西醒来时,身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她隐隐听见屋外传来女子的谈笑声。
“什么人这么吵?”
旁边候着的侍女恭敬回道:“回娘娘,是昨日皇上新册封的三位妃嫔,今日特来向娘娘请安。”
“来了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因为皇上早朝的时候吩咐过不要吵到娘娘休息,所以……”
“嗯,让她们等着吧。”
等到笛西姗姗来迟的时候,三位妃嫔早已将脸上的不耐收拾干净,躬身请安。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给三位娘娘赐座。”
“谢皇后娘娘。”
三位美人俱是花颜月貌,良妃盛装浓抹光艳逼人,柔妃弱柳扶风神清骨秀,当笛西将目光移到站在最后的妍妃时,她不由愣住。倒不是妍妃多么绝色,只因这位妍妃长得竟与笛西有七分神似,尤其一双杏眼像极了她。
笛西眼中露出询问之色,看向妍妃道:“妍妃看上去很是眼熟……”
妍妃连忙起身回道:“回娘娘,臣妾闺名楚笑妍。”
“右相千金?”笛西有些吃惊,这右相也算是朝中的顶梁柱了,选妃之事也是他一力促成,如今他急着把自家闺女送进宫里到底是何用意?
妍妃柔柔应道:“是。”
“看来右相很是疼宠妍妃啊。”笑妍,笑颜,多好的期盼。
提起生父,本有些惶恐的妍妃不由露出笑容,像是所有备受疼宠的女子一样假意埋怨道:“才不呢,爹对我可严厉了!”
身旁的良妃突地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
妍妃想是从未被人如此恶意的针对过,一下无措起来,神情尴尬。
笛西最烦这些后宫把戏,一堆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能看么?再美的女子只要染上权谋诡计,那脸都是狰狞的。
笛西没兴趣陪她们玩下去,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安也请过了,三位妹妹要是没别的事,就各自回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要吵出去吵,恕不奉陪!
三位嫔妃也都识趣的起身告退。好巧不巧,刚走到门槛处的妍妃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身子前倾,嘴里发出一声娇呼。
眼见美人马上就要摔一个狗□,笛西有些不忍的捂住眼,蓦地,一双大手托住了她的腰,挽救了她悲惨的结局。
妍妃惊魂未定的抬眼看去,触目一片明黄,她连忙跪身请安道:“妍妃见过皇上。”
身后的两位美人也跟
着盈盈下拜:“臣妾见过皇上。”
苏铭晟定是刚刚下朝,一身朝服未换,看上去整个人多了几分威严。他不急着叫几人平身,似不经意的问道:“妍妃怎地这么不小心?”
“臣妾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妍妃唯唯诺诺的小声道,飞快的瞟了一眼身旁的良妃。
良妃美目一瞪,火爆的开口:“你看我做甚?是想说我绊的你?”
“我没有……”
“那你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好了!”苏铭晟面色不善的打断两人没营养的争吵,“当着朕的面吵吵嚷嚷像什么样!进宫的时候李嬷嬷没有教过你们礼仪吗?”
提起李嬷嬷,笛西不由一个寒颤。这位嬷嬷本着“皇家出品,必是精品”的人生信条,对初进宫的笛西百般挑剔磨炼,直到连她吃饭时喜欢咬筷子这种癖好都一一纠正过来后,我们的准皇后娘娘才算勉强能入她的法眼。
不出所料,一听有可能与李嬷嬷再一次亲密接触,先前还争锋相对的两人马上垂目道:“臣妾知错。”
“以后在宫里,朕不想再见到今日这般场面。”
苏铭晟的话明显是在指责良妃,良妃不服,正欲开口辩驳,一直冷眼旁观的笛西突然出声道:“皇上,不过是妍妃不小心脚滑而已,何必为这种小事动怒呢?”
苏铭晟没想到她会为良妃说话,不由转身看向笛西,只见她脸上一派从容,嘴边噙着淡淡笑意,连他都无法察觉她的想法,他只道:“皇后所言极是,你们回去吧。”
待三位嫔妃轻移莲步走了之后,笛西又坐回紫檀木椅上端起茶盏自顾自的品,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苏铭晟,将他晾在一边。
苏铭晟凑近她道:“怎么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她不应。
他又问:“用过早膳了吗?”
笛西终于抬眼看他,反问道:“你方才是想为妍妃讨公道?”
苏铭晟没想到她一开口居然是说这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道:“我只是觉得良妃太过跋扈,趁此机会挫挫她的锐气罢了。”
笛西挑眉,“那照你看来,你也认为是良妃绊的?如果我说我亲眼看见根本没有人绊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呢?”
“好了西儿,何必为这点小事和我置气。”
“现在你又觉得是小事了,方才怎么不觉得?”
苏铭晟皱眉,语气不悦,“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笛西默然不语,半响才闷闷开口:“你是不是喜欢妍妃?”
“你在胡说些什么?”苏铭晟一脸震惊。
“不然你为何处处维护她,那么明显的把戏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没有维护她。”
笛西轻哼一声别开头,苏铭晟沉默半响,握住她搁在膝上的手,缓声劝道:“别说她了,陪我吃点东西?”
笛西抽出手,赌气道:“不吃!要吃找你的妍妃陪你!”
苏铭晟也沉下脸,不悦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笛西板着脸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好,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后悔!”苏铭晟愤愤说完,甩手出了永坤宫。
之后几日,苏铭晟再没有来过永坤宫,两人之间第一次吵架,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其实笛西也不知道自己当日是怎么回事。她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毕竟才见过寥寥几面。可当她看见苏铭晟搂住妍妃,甚至为妍妃出头的时候,她心里突地涌起莫名的恐慌,强烈得让她心悸。
笛西想起她说要陪着苏铭晟回苏国的那晚,她以为乌鉄努会很生气,可是他却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认真问道:“西儿,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笛西用力点头,眼中满是坚定。
乌鉄努浅浅叹口气,无奈道:“哪怕他会有三妻四妾?你要知道,中原人三妻四妾可是很平常的,何况他将是皇帝。”
她记得她当时信誓旦旦的说:“没关系,只要他只爱我一个人就好!”
只要他只爱她一个人就好。
她原来也以为只要他爱自己一个人,那么她就什么都能忍。可她发现不是这样的,她很小气,他的温柔疼宠她一点也不想分给别人。
又一个夜晚笛西从噩梦中惊醒,手习惯的向身旁摸索,触手的却是一片冰凉,她才想起了苏铭晟不在了。
在黑暗的房间里,那双眼睛好像无处不在的看着她。笛西死死闭上眼害怕的缩成一团,紧紧的环抱住自己。
“阿晟……”
“骗子,明明说以后都要陪着我的……”
“我错了,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御书房外。
洪囍见到笛西,眼露惊讶。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哎哎,洪公公不必多礼”笛西忙制止他下跪,洪囍是苏铭晟母妃的心腹,在他被送去乌非族作质子的时候身边就只跟着洪囍一个人,十余年来对他不离不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笛西也十分钦佩。
洪囍道:“娘娘可是来找皇上?”
笛西不好意思的笑笑,指指房门,小声道:“皇上可在里面?”
“皇上他……”洪囍面露为难,吞吞吐吐道:“皇上在、在御花园……”
“多谢了,我去找他!”笛西一拍洪囍的肩膀,一溜烟的就跑了。
“哎,娘娘……”身后的洪囍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远,他有气无力的说完后半句话,“皇上和妍妃在一起呢……”
这回惨了……
御花园内自然是百花争艳,美不胜收。
妍妃坐在秋千上荡得老高,裙摆摇曳,动人笑颜更比花娇,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花园里。苏铭晟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望着她,嘴边噙着温柔的笑意。
笛西兴冲冲的赶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和自己记忆中的画面讽刺的重合在一起,要不是心口传来的钝痛,笛西甚至怀疑自己只是不小心走进了自己的梦中,眼前的男女其实就是他和她。
不然要如何骗自己,他如此温柔宠溺的眼神是望着另一个女人的呢?
苏铭晟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心里却有些烦躁。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没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吵闹,似乎很不习惯呢。
算了,等下去找她好了。
这样想着,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笛西,俊脸面露惊喜,倏地站起身来。
“西儿……”
哪知笛西一看见他,面色不善的抬脚便走。
“西儿!”
身后传来苏铭晟急切的喊声,笛西充耳不闻,脚下步伐越快。
“皇后!”
苏铭晟的声音隐含怒意,笛西只好停下来转身,走到他面前俯身跪安。
“臣妾见过皇上。”她盈盈下拜。
乌非族向来男女不分尊卑,骑射武略,笛西样样不输男儿。她从来不觉得女人便低人一等,生来便该对男人俯首叩拜,即使她作了皇后,她也不曾跪过谁。苏铭晟也知她想法,从来没有勉强过她,李嬷嬷那儿他都特别交代过,因此宫里人更是将她传得骄纵不堪。
这是她第一次跪下向他请安,却是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苏铭晟显然也被笛西的举动惊到,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嘴里连连道:“皇后不必多礼!”
妍妃这时也从秋千上下来了,婷婷袅袅的走到笛西跟前,福了福身道:“妍儿见过皇后。”
她一个皇后都行的是跪拜之礼,你一个小小妃嫔却只简单的福个身?
可笛西此时只觉得疲惫得很,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什么了,只淡淡道:“妍妃不必多礼。”
笛西垂目站着对身旁苏铭晟热切的视线视而不见,妍妃打量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尴尬的凝滞起来。
笛西拢在袖中的手紧紧交握着,她深吸口气对上苏铭晟的视线,语气得体道:“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西儿哪里不适?可要传御医……”苏铭晟向前一步想要抓她的手。
笛西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拒绝道:“不用麻烦,老毛病罢了。”
妍妃杏眼扑闪,单纯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关切道:“姐姐,生病了一定要看御医的,不然会拖得更重的。”
笛西轻扯嘴角,不似笑更似哭,“这病习惯了就会好的。”
是啊,什么东西都是习惯了就会好的,就像心口的钝痛,慢慢的也就感觉不到了……
苏铭晟有些不知所措的喃喃:“西儿……”
“希望没有扰了皇上和妍妃的雅兴,臣妾先行告退。”笛西不等他说话,转身便走。
听见身后妍妃压低的声音道,“皇上,姐姐好像挺难受的,你去看看吧……”
至于他的话却是模糊在了风声里。
笛西前脚刚迈进永坤宫,苏铭晟后脚便跟了进来。
还真是听话啊……笛西在心里轻嘲。
“西儿。”笛西听见他在背后唤自己,她心里堵得厉害实在不想理他。
苏铭晟直接转到她身前拦住她,“西儿,你还在生气?”
“哪还敢生气。”
苏铭晟听她冷淡的语气,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心里更是焦急,“我和妍妃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一下朝她就在大殿外等着我,当时右相和那么多大臣都看着,我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为她留吧?”
笛西淡然道:“我明白,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妃子。我知道的。”他没错,妍妃没错,都是她错。是她应该学着识大体,学着接受他是一个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阿晟。
苏铭晟打量了她半响,试探着问:“那陪我用点午膳?”
笛西点头,“嗯,我也饿了。”
他没有如他预料之中的撒娇胡闹,脸上喜怒不辨,他知她心中有气,可脸上又不表露分毫,让他想劝又无从开口,只能挫败的看着她面色平常的为他张罗布膳。
该!叫你让她学什么喜怒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