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布殊

1、不见长安

　　“我一个人走过千万里，从没觉得孤独。开始觉得孤独，那是到长安之后的事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长安城。我花了一辈子，才弄清楚自己其实从没到过那里。”
　　——河图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最早见“长安”二字乃因樊川居士的这首诗句。长安，一座高贵神秘、风华绝代的古都，跨越秦汉，流经唐宋，三千多年来承载着厚重的历史烟尘，穿越时空抵至繁华今世。翻阅众多历史古籍，品读数代诗词章句，印象中的长安，青砖砌成的古城，斑驳而略显古旧，渭水穿城而过，两岸垂柳碧丝绦。

　　村头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未凝干。晨雾里渡船唱着歌谣，撑过小河湾，船桨扣舷，伸手轻轻掠起清冷的河水，拾起幽幽的历史遗梦。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了一整晚：瓦下厅堂中是谁又说起，那纸上的长安。

　　西北长安，犹自繁华，可访旧颜……

　　我踏过青石板，而这桥面像结霜般，鞋底冰凉。行走于秦皇陵，轻拂一壁残垣，不禁感叹万分。昔日的繁华也不过在这樯橹间灰飞烟灭。“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始皇毕生苦心积虑，完成中国历史上大一统的丰功伟业。然而在政治激流中的帝王心术，明争暗斗，内心早已僵硬。百姓积怨，民不聊生，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终是选择了离去，我忽然开始疯狂地想念，这故事里的长安。故事里的长安，擦肩的姑娘眉眼如天边月儿弯弯，笑得很是恬淡；路过了小镇，看到睡在杨柳岸的书生；路过洛阳看到了小姐，在那画楼绣着美丽的牡丹；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头细看，村落轮廓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飘散又升起……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

　　君不见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君不见雁随渭水来，一去不返？

　　君不见钟楼、鼓楼、碑林、大雁塔、大明宫、华清池，美轮美奂？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粉白亮丽，云鬓高挽，她的美，我想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然而，他终是君，她只是妃，时间的流驶如此，命运的安排亦如此。指尖触摸着池沿，忽感“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的悲哀。安禄山反叛的旗帜在朝野朔风中呐喊前来，无情的铁蹄将大唐帝国践踏得一片狼藉。盛衰荣辱斑驳了脸颊，这千载过后洗尽了铅华。而如今，斯人已去，历史只留下“咸阳古渡”，后人无不为之扼腕长叹！

　　寻觅故事里的长安，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得暖软，可我为什么忽然失措，在长安……

　　难道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都不是我的想象？可我心中曾有一幅隽美的画卷，画着的就是它古韵的模样。忽然长安城开始下起了雨，而这风雨打尽了红墙与绿瓦，湿了繁华与沧桑。当我处在那个宁静平和的小村庄时，驿动不安而又满怀希望；踏上追逐梦想的行程时，百般艰苦又殷切期盼；抵达期盼了多年的彼岸时，涌上的却是一番番惊慌失措；原来-----

　　这里并没有我的殿堂，这也不是我曾经追求的终点。到底曾经的理想过于粉饰，还是我在寻觅的途中迷乱了方向，抑或是理想终究是不能化为现实？

　　我敬佩跌倒了能爬起来的人，我更仰慕身在道路宽阔的时候却毅然转向的人。不是谁都能无视曾经的艰难，不是谁都能不屑旁人的艳慕，也不是谁有勇气在不见长安后，再去跌跌撞撞地开拓另一条路。

　　身在长安的进与退，在慌张的人潮里我遗忘了来时的方向。那年我转身离去，水声渐渐远了河岸。而今，岸边可还有汲水的女子，清新的面容冲着我微笑？河上可还有一只古旧的篷船与我并肩而过？那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落，是否依然？

　　千万里外，我怅然回首……

　　却，不见长安！

作者有话说

　　听了河图的《不见长安》后，敲键盘4个小时，描绘故事里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