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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寤寐思服(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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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忙脚乱的将屏障推起来,突然看到前面地上竟有一条长长的黑影,这分明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身影,我心中不禁大惊,张口大叫一声:“莫……”一个问字还没来得及喊出来,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利剑。
有男人粗哑的声音突然传来:“不许叫!”
这剑力来得太猛,在我的勃颈上蹭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有几点嫣红顺着剑尖滴落浴桶之中,瞬间晕出几圈血丝 ,我将自己在桶里缩的更深些,庆幸这浴桶还不足以让我春光全泄,我抬头将那人瞧了一眼,这一眼瞧得我胆战心惊,他竟是个中原人!自从上次中原和阙失打过一仗,存活的阙失人恨透了中原,暗自组了一只绝杀队,全是武功高强的阙失遗将,专门刺杀中原人,见到一个杀一个,见到两个杀一双,所以近来这里以外方圆百里都没有中原人的行迹,这会儿我的屋中竟然有个活生生的中原人!
他穿了一件黑丝劲装,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横在我的脖颈之上,另一只手捂在左边的肩膀之上,脸上有些苍白,我细细一看,原来他的左肩之上竟然插着一把羽箭,那箭插得极深,箭身只漏在外边三分有二,伤口已经浸染了一大片暗红的血渍,还有新的血水不断地从那里汹涌出来,我自小就有一些晕血的不足之症,看到这里一阵眩晕,连忙闭了眼睛,语气强自镇定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吱声,只是定定的瞧着我,我顿时大惊,双手护紧胸前,冲他叫道:“难道你竟是个采花贼?”
他听完一楞,旋即冷哼一声说道:“我岂会是那种宵小之人!”
我长舒一口气,朦胧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隐约看得出他五官轮廓长得十分端正,眉眼分明,倒是也不用去做什么采花贼。我向他使了几次眼色,示意他转过身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是我表达意思的手段太不高明,还是他脑子实在是有问题,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瞧着我,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终于忍不住,恼羞冲他低低喝道:“你既不是个采花贼,老这样盯着我作甚么?”
他听了之后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将身子转了过去,说道:“你快把衣服穿上,我不会转身,只是不要想着作甚么小动作!”
我胡乱套了一件衣服,觉得瞧他出剑的速度,要比武功我恐怕实在打不过他,今夜难免要遭人挟持,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悄悄挪开步子向窗口那边走去,眼看就要到时,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我立时错开身子,这一剑正堪堪落在我刚刚所在之地,剑身贯进木窗,剑气竟将整个窗花都击个粉碎,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口中叫道:“你不要过来......”
那人将剑一步一步逼上来,口中冷声说道:“我说过你不要想着作甚么小动作!”他越逼越近,眼看剑尖就要抵上我的额头,我周身又实在没有什么防身的武器,情急之下解开苏铭的那把短剑一把朝他狠狠扔去,那人劈手就将短剑接了下来,说道:“哼,雕虫小技!”
忽然他将短剑拎在手中细细看了几眼,整个人愣了一愣,再抬起头脸上尽是一片古怪之色,他朝看了我一眼,将那把短剑朝我丢过来,突然一个飞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可真是奇怪极了!
外面有一丝光亮从面目全非的窗洞透进来洒在地上,白白的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霜露,只是这白白的霜露之上淌了几滩黑血,看起来煞是刺眼,我慢慢渡回脚步打算去找莫问,脚下突然膈了一件东西,我俯身将那东西捡起来,原来是那黑衣之人将他肩上的那把羽箭拔了下来,箭上还带着些许血腥残肉,看起来狰狞极了,我胸中一阵翻滚,一把将它贯在桌上。
去找莫问的时候他并不在房间之内,我向下望了一眼,瞧见他正坐在大堂之中喝着茶同别人闲聊。
莫问点了几道招牌小菜,我又加了一份让掌柜的做了打包带走,师父素来喜欢这里的小菜,每次出谷都要在这里赖上一天才回。
我将昨晚之事细细的同莫问说了一遍,当然是将正在洗澡的情节自动忽略了,莫问听了之后思索半刻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普通的中原人没有这个胆量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莫问说的极有道理,正想要同他说断箭的事情,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群人,这群人分作两半向着柜台走去,他们头上都戴了一顶帽子,将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鼻唇之下,进来也是悄声无息,只向掌柜的要了两桌饭菜在我们旁边静静坐下,行为举止到处透着一丝怪异,我向莫问看了一眼,他眼中也透出与我一样的感觉。
有三人坐的离我们极近,这三人腰间都配着一模一样的长刀,其中两人将长刀解下来放在桌案之上,我与莫问瞧见俱是一愣,但见那刀柄之上悬刻着“天罡正制”四个文篆大字。
这当今天下能用“天罡正制”四个字给刀剑文印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东域昆陵山上的罡霖老祖,他自创了一种旋焊之法,能将刀剑混在冰火两重极致之中历尽锻造,刀剑开锋便可削铁如泥,其利无比。据说凡经此人之手造出的刀剑都“刃如霜雪,略一出手,便毕敌首于阶下。”
我从来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刀剑,照此说来,岂不是只要拿了那把剑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么?不过大约是轰动效果太强烈,众人你传我,我传他,罡霖老祖造的剑立时大受欢迎,他这个人性格又颇为古怪,一年立誓只造一把,以至于很多草原高手一生都以能够拥有他打造的一把刀剑为梦想而苦苦为之奋斗。不过这罡霖老祖早早就死了,也没有成家生子,死后更没留下一半个传人弟子,所以这世上刻着“天罡正制”的刀剑也不过区区十二把,这会儿在这家小小的客栈里竟然惊现出三把来!
店中小二已把饭菜摆上桌子,其余两人纷纷摘下帽子,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并没有将帽子摘下来,只是端了水杯在帽子底下轻呷一口,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们行事到底还是谨慎些好,此地鱼龙混杂,行人往来频繁,说不定他就藏在这里,不要打草惊蛇。”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就算是他立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怕,何况他还中了我一箭,那一箭我可是使尽了全力,箭上有抹了毒,量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他的武功也不是一般,我昨天与他交手发现他内力颇深,那箭上的毒对他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还是小心对待为妙。”中间披帽之人低声说道。
被说的人脸上一阵不平,恨恨的冲着那人道:“大哥,你总是这么畏首畏尾,我们何时才能报了千万族民的深仇血恨?难道是想等我们百年之后让后人耻笑你我吗?难道……”
中间这位被叫做大哥的人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说话之人立时禁了声。
我想这个被叫做大哥的人大约是他们这群人的首领,他向这边看了一眼,低头冲方才说话的那人轻轻喝道:“你当我不想手刃仇人吗?我一家老小全死在他骑兵的铁人之下,连我刚出生的孩儿也不能幸免,他才刚来到这世上三个月,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我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就去了,你当我的心就不会痛么?我夜里梦里无时无刻不想着亲手砍下他的头颅来祭奠我的妻儿爹娘和千千万万的阙失亡魂!”
他顿了一顿,似乎是在平复心中情绪,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继续说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昨日阿蛮传书说中原这群杂种就往北方增派了几百精兵,我们的总部险些被他们发现,幸亏阿蛮这小子机灵,早早把人员物品转移到了别处。中原这会恐怕是打定主意要找回苏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见中原朝廷对苏睿极是重视,现在最好的是能活捉苏睿,这样我们就可以向中原开出条件,这才是真正的复国之路,大丈夫要有所忍有所不忍,能伸能屈才是真英雄!”
被喝之人脸上早现出万分惭愧,语气已无半点强硬,只是轻轻叫道:“大哥,对不起,我……”
那位大哥抬头将他的话打断:“没事,快吃饭吧。”
我突然想起昨晚在我房中那人正是中了一支毒箭,难道他竟然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苏铭?
我向莫问使了一下眼色,起身上楼回了房间 。
莫问进了房间,我将那支血渍斑斑的羽箭拿给他看,他瞧了一眼,脸上现出一丝惊异,抬头说道:“竟然真是苏睿,听说他素来狂妄之极,却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竟敢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到这里来。”
我也觉得苏睿果然好胆量,先前同父王闲聊时也听到父王提起过这个名字,只说他是一名少年才俊,是个领兵打仗的高手,是中原皇帝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这次同阙失打仗,就是他领了先锋。
苏睿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我和莫问终于进了逍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