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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花事 ...


  •   姚引是什么人呢?姚引自己也不知道,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年幼的姚引,记忆里,只有浓脂艳粉也盖不住的血的味道。那是,娘亲的血。先帝昏聩,奸臣当道,将身为监察御史的父亲,关入死牢,妻子充为官妓,仆役皆流放边疆。

      只是当时,母亲,已经有了自己。那个当初早已拟好名字的,姚引。

      姚引的容貌,几乎是没有办法遮掩住的,从十三岁开始,便犹若那荒漠上的莲花,卓然得不可逼视。再脏乱的外表,都掩不住,狭长多情的眸子,以及眼睛里,那种璀璨的光华。

      姚引不是没有自毁过容貌的,只是结出的痂掉落后,红痕褪尽,再养上几天便又是如玉的颜色。

      作为官奴,生得一副好容貌,并非是什么幸事。也就在那个母亲已无力拒绝,老鸨开始打算硬来的时候,齐叔出现了,就像是义薄云天的侠士一般,掏出两锭金元宝,保下了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以为,齐叔是个侠,是那种能救人苦难,锄强扶弱的侠。

      娘亲偷偷将自己染了血的帕子団在手心里,冲着自己微笑。虚弱又美丽,像是刚刚开放,却又被迫凋零的花朵,极其妍丽,又极其的虚弱,美丽得触目惊心。

      官妓是不能随意发卖的,更没有赎这一说。所以齐叔带着自己和娘亲逃跑了,姚引看着很多人追在身后,却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心中不由的,便欢喜起来。

      而齐叔,朝着自己笑了笑,脚尖一点,姚引发现,自己竟然飞了起来,像是自己曾无比憧憬的鸟儿,无拘无束,没有人能拦得住自己,更没有人能困住自己。仿佛是,得到了真正的自由,那一瞬间,姚引几乎激动得脸都要红了。

      长居山林,远离尘世,萧疏翠竹,阻隔喧嚣。姚引曾经以为,有娘亲,有齐叔,这样的人生,就是一辈子。

      可这样隐居的日子,只过了五年。先是娘亲的去世,接着,一直有些行踪不定的齐叔,再也没有回来过。

      姚引以为自己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会等到齐叔。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孩子。

      长长的墨发高高束在脑后,深蓝的发绳末端吊着两颗不知名的漂亮石头,垂坠在少年肩头,眉眼精致,却冷漠得叫人屏息。那是姚引第一次,感觉语无伦次。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一个,叫自己觉得自惭形遂的人。

      也就是这个人,揭开了自己生命中所有被隐藏的黑暗。齐叔不是武功盖世的大侠,而是被豢养的,杀人无数的死士。而这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男人,已经在也不会回来了。他死了,是自杀。那一瞬间,姚引的心随着泪水崩塌了。

      那孩子望着自己,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仿佛透过自己的身体延展到某个不可名状的回忆片段里面,最后他听到那孩子叹气:“你怎么,叫姚引呢?”

      然后,姚引活了下来,以一场焚尽了草庐的大火为背景,但一同被焚尽的,还有自己五年的记忆和所有的期望。他成了一个乞丐,就像雍州城里所有的乞丐一样,以破庙陋巷为居,靠人施舍,甚至,还要从野狗口中抢食。他甚至快忘了,自己其实是有名字的,而非是所谓的二蛋。

      直到有一天,自己高烧不愈,只觉得要死了。身边一干小乞丐吵得厉害,他却想笑,吵什么呢,我啊,很早以前就想死了啊。却模模糊糊记得,有一只凉凉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有个凉凉的声音问道:“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姚引。”我是姚引啊。

      “对,你记得,你是姚引。”那声音里带上里一点点暖意,姚引更觉得全身烧疼,应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整洁的床上,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海棠照进来,他被收拾的干净整洁,连指甲都被细致的修剪过。他连鞋都顾不上穿的往外跑去,却在拉开门的那一刻,看见那孩子,又高了些,又冷漠了些,但不知为什么,姚引觉得,这人现在,很不安,也很焦躁。

      然后,就被那人不由分说的拉到怀里,他挣了又挣,直至感觉脖颈,衣领都在慢慢的变湿。不知为什么,姚引竟觉得着泪水顺着脖颈直直湿润到了心里去,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般的感触。他僵硬的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已经成了少年的男孩望着他,泪还没止住,惊讶的眼神尤为明显。随即的,少年退后一步,掏出帕子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转身离开,就像他的出现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但是小院里的房客却渐渐多了起来,有一个很瘦很瘦烧菜很好吃的厨子,有一个胡子又短又翘的夫子,还有一个胖胖的声音有些吓人却极为和蔼的老太婆。

      姚引被他们照顾着,夫子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至少,他知道了,他余下的生命要做什么。唯一令姚引不安的是,他始终不知道,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

      直到,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少年大半个身子都像是在血里泡过,嘴唇青白,眼睛极亮,胖胖的孙婆婆赶过来,和谢夫子一起把人抬到了孙婆婆的房间。孙婆婆屋子的灯亮了很久很久,直到姚引睡着前,都没有熄灭。

      但等第二天姚引起床的时候,却看见孙婆婆守在自己门口,端着一份粥汤,指了指她的房间,示意自己去送饭。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姚引还是去了。

      他的嘴唇还很苍白,脸色却有所缓和,闭着眼睛,宁静得宛如死去一般。姚引下意识的抬手去探他的鼻息,玉天宝却忽然醒转过来。

      姚引忽然觉得心上忽的一颤,他急急忙忙的把粥碗递过去,看少年好整以暇的用饭。

      “空腹应慢食。”姚引顿了顿,忽然开口说道。少年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以当做你是在担心我的伤势吗?”姚引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话,似乎两年的乞丐生涯让他的头脑也变得迟钝了,他本不该多话,也不该多事。

      “我姓夏,你叫我夏渊就好。”少年吃完了粥,忽然说道:“姚引,我们来扯淡吧。呃,我是说,我们来聊天吧。”

      可能是因为阳光太和煦,姚引竟觉得那一刻少年笑得柔软又温暖,他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他听少年说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人的故事,关于“姚引”的故事。

      “其实一开始如果不是因为你叫这个名字,我绝不会救你的。”自称夏渊的少年微微勾唇,笑容灿烂,“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夏渊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仿佛一切并未发生一样。可姚引却不能。他似乎猜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本就是极锋敏的人,更何况“姚引”本就优秀,那是他甚至隐隐忐忑的以为,这是夏渊对自己的期待。

      我本就极善揣测,我其实最喜欢的是荼蘼花,我也没有在书上划指印来翻书的习惯,可是,那个人有,那个,姚引。你说,有奇怪的小癖好和小坚持会让男人变得可爱。

      那么,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这个时候,你的目光,就会凝聚到我身上。我曾经一直为此沾沾自喜,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可我已然无路可退,因为那些习惯,我已然养成了,像是罂粟的种子一样深埋在我心底,直到有一日,开出花来。

      渐渐地“姚引”成了一座囚牢,我束缚其中,犹若困兽。

      我开始陷入一种自我的纠结,这种纠结在大部分人眼里几乎不成问题,却把我逼到了悬崖边上。我一生一世,世人皆称我惊才艳绝,我却不知,惊艳了的,到底是谁的风景。

      是我的,还是那个“姚引”的。

      我曾问过夏渊,他也直白的告诉我,那人与我不同,可我心中始终有个打不开的结,便又提出要与那人一见,可夏渊却说他死了,又劝我说他已死,天上地下,便再只有我一个姚引了。我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死的,是那个姚引,还是,我?!若我代替那个姚引活下来,成为第二个他,那么死的那一个究竟是谁?

      心有千结,一念成魔。但当齐叔的义弟找来,告诉自己,齐叔并非自尽,而是被西方魔教少主玉天宝所杀,而玉天宝化名夏渊时,姚引清楚的听见自己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

      即使经过多方查证,最后我还是找到了夏渊,我对他直言此事,他点了头,他说“是。”就那么一瞬间,所有的亲昵,信任和往事都化成了恨,简单直白,生生的,就将我的心烧成了灰。

      原来恨真的比爱来得容易,就像守护总比破坏来的艰难一样。十数年的挚友,只要一个字就可以成为陌路。这是你我之间的深堑,非鲜血不能填平。要死的话,就一起吧。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小剧场:
      姚引清楚的听见自己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
      新出生的小异形:妈妈,妈妈~我要吃肉
      姚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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