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米妙）》呆兔

1、咒

　　王国的北边有一座四周被湖水包围的高塔，传说塔顶住着一个被诅咒的魔法师。没有人敢靠近高塔。
　　魔法师的名字叫卡妙。
　　王国依然是硝烟弥漫，与十五年前相同。战火几乎摧毁了整片大地。站在高塔最顶端的魔法师冷漠的勾起唇角，看着脚下燃烧着的土地，冰蓝色的眸子里尽是嘲讽。
　　被诅咒的魔法师，不老不死的传说。
　　高塔下传来震动的声音，沉重的师门竟然在那强劲的一拳下变得粉碎。没人敢忤逆这样的强者。弑父杀兄才登上王位，先王最小的儿子，同时也是私生子的当今国王米罗。
　　“陛下，不可以，能占卜战况的魔法师王宫里有很多……”年迈的老臣意图阻止暴虐的君王，却在那凌厉的目光中退缩。
　　“没有人可以忤逆我。”俊朗的面容在火光下闪着灼热的光芒，狠狠的揪起老臣的衣襟，又狠狠的摔下。
　　沉重的脚步声在塔内回响，顶层的木质房门也没能逃脱粉身碎骨的命运。被囚禁的人缓缓的转过身，冰冷的眸子里迎着笑的冷酷的国王的身姿。
　　“被诅咒的魔法师卡妙。”米罗上前，指尖轻轻挑起起卡妙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王者的笑容，只能归类为残酷。
　　“陛下！卡妙会给我国带来厄运的！请您三思啊！”老臣依然不死心的意图阻止一意孤行的帝王。
　　“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次。”不顾旁人的目光与劝阻，米罗将卡妙扛在肩上，留给跟在身边的群臣一记如刀锋般尖利的目光。四下噤声，所有人除了呼吸，再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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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是个暴君。”被粗暴的扔在了床榻上，卡妙微微皱眉。伸手揉揉刚才被米罗肩上的盔甲磕疼的肋骨。
　　“不老不死的传说，看来是真的。”米罗卸下身上的武装，健壮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你的脸居然与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怎么说的好像我们之前认识一样。”卡妙的笑容如同冰冷的面具上勾起的唇角，他坐在床上，眼里尽是冷漠。
　　“我需要你为我占卜。”米罗轻佻的笑着，指尖轻触着卡妙不曾改变的容颜。
　　“我拒绝。”卡妙依然勾着唇角。米罗也冷笑，湛蓝色的眼里满是野心和暴戾。
　　“你之前似乎是没有听到。”米罗的手掌落在了卡妙的脖子上，残酷的笑容停滞在了英俊的脸上。手指越收越紧，痛苦的神色在卡妙的脸上浮现。“没有人可以忤逆我。”
　　米罗在卡妙彻底窒息之前松开了足以捏断面前的脖子的手，他欣赏着卡妙因痛苦而剧烈咳嗽的样子。“从今天起你的工作就是帮我占卜下一个应该铲除的国家。”
　　那些渴望鲜血的士兵，还有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贵族，似乎都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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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来晚了。”淡金发色的少年端着食物出现在了门口，正在冥想的卡妙漠然的看着少年将食物放下又要转身离去。
　　“你是他派来照顾我的人？”卡妙浅笑，不带一丝的情感。“当今的国王脑袋没问题吧？突然把我带出来要我为他占卜……”
　　“米罗陛下经历了重重考验才成为国王的……”
　　“你是想说他很精明么。”卡妙稍有不耐的打断了少年的话，转头端量着房间里的陈设，“与十五年前一模一样啊。”冰冷的目光投放在了少年的身上，却不见那少年有任何多余的情愫。“你叫什么名字？”
　　“冰河。”没有任何忤逆，也没有任何热情，就像人偶一样的听话，令人乏味。
　　“给我说说这十五年的事情吧，我刚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人偶一样的冰河，卡妙感到有些乏味，他舒展的躺在床上，等着冰河开口。
　　“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请您去问陛下。”
　　卡妙没有回话，冷笑在他的脸上扬起。
　　“这个国家已经被诅咒了。失去了很多的人民和土地。而且比起扩张领土和养育人民，陛下似乎更热衷于掠夺。”说完这些话，冰河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离开。
　　与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情况，与先王同样的暴君。卡妙轻轻的叹气。与其说是占卜，也只是看得到未来而已。卡妙搞不懂米罗究竟在想什么。他看得到未来，可他看不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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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卡妙带领的部队一举歼灭了东方的一个小国。整个国家，没有一片完整的土地留下，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在呼吸，连覆盖在国土上的植物也都变成了焦土。卡妙挥剑砍下了最后一个幸存者的头颅。
　　那颗头颅从卡妙的面前滚落，唇角还勾着恶魔般邪魅的笑容，黑色的发丝在脖颈的血里浸湿。卡妙没有任何的恐惧，冷漠的看着似乎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场景。以残酷为美，内心没有一丝怜悯之情，卡妙似乎更像个恶魔。
　　“你当人类，实在是太可惜了。”头颅竟然开口说话，恶魔的声音在卡妙的耳边喃喃低语，“我来送你一个礼物吧。”
　　不会被火烧伤，不会溺死，更不会被刀剑和他人所杀，永恒的生命。
　　被诅咒的魔法师，从此被先王囚禁在了与世隔绝的高塔之上。
　　“现在先王死了，而你还活着，是不是感觉很不错。”米罗的冷酷残暴比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卡妙没有回答，于他而言，无论是先王还是米罗都一样，这只是王朝的交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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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切的部署都交给卡妙决定。”议事殿上，米罗向群臣宣告了卡妙的地位。没有人满意君王这样的决定，可也没有人敢于站出来提出任何异议。
　　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卡妙不明白米罗对于他的执着。
　　卡妙对于自己本身也持有怀疑态度，他或许真的会给一个国家带来灾难和厄运，米罗却满不在乎，军事上的一切事宜都交由卡妙处理。
　　“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卡妙依靠在长廊高大的立柱边，望着窗外明亮的满月。清冷的月色并不能给黑暗的寒冷带来任何温暖。长廊尽头的门后，是喧嚣的宴会厅，那里正在举办庆功宴。
　　又是一场漂亮的胜利，被歼灭的国家片甲不留。
　　“卡妙，你想要什么奖励。”米罗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卡妙缓缓转身。米罗的脸呈现在月光中，身后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我想要的只有死亡，没有人能够帮我实现。”擦肩而过的一刻，卡妙觉得自己似乎听到米罗心跳停止的声音。米罗还在原地，卡妙渐行渐远。
　　“我还以为只有死亡可以公平的降临到每个人的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人的声音在米罗的身后响起，原本应该是长廊的四周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只有米罗和神秘的看不清面容的老人。
　　“只有了解死亡，才能死。”老人干瘪的嘴唇轻轻的抿起，米罗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如同恶魔降临的老人变的高挑。
　　黑色的发丝在月光中渐渐隐没，米罗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回到了长廊。窗外，一直黑紫色的大鸟扑棱棱的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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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河，你似乎一直都很不开心。”看着给他准备食物的少年，卡妙轻轻勾起对方的脸。淡金的发丝，苍白的肤色，蓝色的眼睛。“你是西方人吧。”
　　“我的国家已经被先王毁灭了。”没有一丝的情感，冰河似乎是在诉说他人的故事。
　　“说来，我记得米罗的母亲也是西方人。”放开面前的人，卡妙走到窗前，看到王宫里也已经变的冷清。
　　“是与我同一个国家的国王的女儿。”放下手中的活计，冰河退出了房间。卡妙看着桌上精致的餐点，轻笑。
　　被侵略的国家的子女。诅咒了自己的国家的国王。
　　不停的征战，不停的消灭其他的国家。从未停歇。
　　“你是想让这个国家走向毁灭吧。”卡妙冰冷的笑容映在米罗的眼里，全是嘲讽。
　　“怎么，你会恨我么。”比卡妙的笑容更冰冷的目光，米罗唇角的弧度已经称不上是笑容。“你的内心很纯粹，能映出一切的结果。没有痛苦，没有慈悲。只有最纯粹的结果。”
　　只有所有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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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妙在王宫的庭院中闲逛，那是他很少涉足的地方。那里有一汪清澈的喷泉，映着头顶碧蓝碧蓝的天空。
　　靠近喷泉的水池，卡妙看到未曾被岁月改变的自己。身后突然响起小孩子的哭声，卡妙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到蓝发的小孩满身是伤的站在那里大哭。
　　全身是伤的小孩，染满泪水的湛蓝色眼睛。卡妙轻轻的亲吻受伤的孩子，轻轻的拥抱他，轻轻的带给他温暖。
　　似曾相识的画面。那是卡妙最后的自由。
　　“原来你就是那时的小孩。”落在眼前的高大身影唤醒了沉入幻觉的卡妙，冰冷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安静。
　　“这个庭院只有王族的人才能出入。”当年的小孩如今已经是高大的帝王，米罗轻轻的拥过卡妙。“十五年了，你完全没变。”
　　“那么你呢，当时的伤，痊愈了么。”不动声色的从米罗的怀抱里挣脱，卡妙的嘴角依然牵扯着笑容。
　　没有回应，米罗只是笑着。
　　当年米罗的伤是他的母亲留下的。不希望孩子出生的母亲，被视为受了诅咒的小孩，身体里流着暴君的血的王子。
　　“你当年为什么要对我诉苦？希望我安慰你还是帮你？很可惜，我什么都做不到。”纯粹的内心，空虚的心境。除了记忆的残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过眼的云烟。被杀害的亲人，被囚禁的冰冷，被侵犯的呐喊，就连心中最后留下的死亡，也已经失去。“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可你还是救了我。”米罗重新拥过卡妙，湛蓝色的眼里有过一闪而逝的纯净。“只有你不曾否定我，只有你能容许我的罪过。我不祈求你的宽恕，只是希望你在身边……而已。”
　　“所以你才把我从那个高塔里带出来……”卡妙面无表情的靠在米罗的肩上，“真是任性。”闭上眼睛享受怀抱的同时，魔法师精致的脸上绽开可以被称为幸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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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濒临灭亡的国家，偌大的王宫里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米罗的脸上总算有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卡妙，我还有一个任性的要求。”帝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勾着的唇角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笑容的意味。“这个国家已经快要灭亡，趁还来得及，躲到别的国家吧。”
　　“我拒绝。”走上前，卡妙从身后拥着米罗，“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没有人可以忤逆我。”掰开环在腰上的双手，米罗转过身推开了卡妙。却见眼前的人轻轻的一笑，递上来一个轻吻。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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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逃命的人全都不在了，王宫里恐怕也只剩下帝王和魔法师两个人了。
　　“仿佛清晨敲响的钟声……”清冷的曲调，那是东方的小国的乐曲。米罗看到那个淡金发色的少年坐在不远处，轻声唱着。
　　“冰河，你怎么还在。”米罗走上前去，将坐在地上的少年拽起。冰河一下子投入米罗的怀抱，冰冷刺痛的感觉。
　　“我知道你一直想让这个国家灭亡。”少年靠在帝王的怀里，闷声闷气的说着，“我也知道你一直很寂寞。”抬起头，冰河蓝色的眼里染了水汽，有了被称为情感的东西，“可我还是恨你。”冰河松开握在手里的匕首，抹掉眼里的泪水，默默的跑远。
　　那匕首的另一端，深深的刺进米罗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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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罗……”卡妙找到了倒下的帝王，鲜红的血色在眼前漾开。陌生的感觉在体内升起，或许这便是不安与恐惧。“发生什么事了？我去拿药！”
　　“其实……你有看到我的死亡吧？”卡妙刚一起身便被拽回那个正在失去温度的怀抱里。“为什么哭了？”米罗微弱的声音让卡妙感到死亡正在靠近，“这也只是你看到的众多死亡当中的一个而已啊。”轻轻拂去怀里人的泪水，米罗捧起卡妙的脸。
　　“我……哭了？”卡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指尖在脸上沾湿。“这是……”
　　“或许……我可以完成你的愿望。”拥抱着卡妙的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缓缓落下，“只有了解死亡，才能死。”
　　米罗最后一个笑容停在了卡妙的怀里。
　　卡妙不懂，愿望是不是真的能够实现。他只能感受到怀里渐渐冰冷的身体，还有自己不停减轻的重量。
　　只有了解死亡，才能死。空气似乎在溶解。
　　空寂的王宫。
　　“我的愿望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