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28、第二十七章

　　身体被坚定的手臂抱住，口唇被炙热的柔软封缄，麦麦呆了呆回过神来，不由停止了挣扎。
　　唇上细密的触觉蒸腾着这冬日冰凉的水，麦麦腰上的手臂勒紧，整个人被带着向上浮去，几个踩水，“哗啦”一声两人浮出水面。
　　麦麦重获呼吸的自由，心脏一瞬间落回胸腔，开始像坏了的闹钟似的狂跳，猛烈咳嗽起来，抱紧她的怀抱随之松开，改为轻轻抚拍她的后背。
　　云层悄移，弯月探出头来，幽淡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在两个湿透的人的脸上。麦麦平息了咳嗽，一抬头便跌入一双漩涡般深杳的眼睛里，水面的碎光跳动在商如沐挂满水珠的脸上，沁透了水的头发呈现蜷曲优美的线条，伏在略微苍白的脸颊上，越发勾勒出英挺分明的轮廓，如同月光下的神祇，自水中浮现，皎洁而俊美。
　　麦麦的心不知怎么，又乱跳起来。
　　“你没事吧？”商如沐开口，水下的手又将她往上托了托。
　　麦麦用力摇头：“没事。”
　　原来地窖的水井跟园内的荷花池相连，他们顺着井道掉进池子里，此时惊散了一池冬荷残梗，抬头看去，藏书楼已在百米之外。
　　麦麦的一头长发全湿了，乱七八糟地蜿蜒在脸颊脖颈肩头，一张白嫩的小脸浮着一抹惊惶，卷翘的睫毛抖抖簌簌，水珠顺着脸庞滑落，润过那两瓣格外莹润的红唇，身体泡在水里这件事使她非常不安，眼底盈盈一层哀色。
　　商如沐的目光暗了暗，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划开水面摸到池边，用力将她托上岸去，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浑身湿淋淋的两条人影躺在荷花池边，幽静的月色下破坏了秀园夜景的美感，两人歪头互相打量着，不禁都“噗”地笑出来。
　　两个人狼狈地回到公寓，商如沐把麦麦放进了浴缸里，全自动洗浴的开关打开，从冲洗到烘干一气呵成，麦麦眉毛纠结在一起，掉进水里时呛的那一口水现在正占用她身体资源努力分解中，她勉强支撑着自己套上睡衣，就再也没了精力，歪头倒在浴缸里陷入昏睡。
　　商如沐等了半天没见她出来，一惊之下闯进去，见一颗小脑袋正枕在浴缸沿上摇摇欲坠，忙蹲下身将人抱起来。
　　商如沐这是第二次见到麦麦喝水过多后昏迷，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抱出了浴室放在自己的大床上，抬手拿过被子把人盖严。昏睡中的麦麦一无所觉，睫毛在眼睑悉悉颤动，嫣红双唇微张，似乎发出甜香，商如沐的目光不知怎么无法移开，今晚水中情急之下那个吻在脑海中浮现，其实那并不能算是吻，不过是救人之策，只是那份柔软悸动的触觉似乎到现在仍残留在唇上，令他一阵晃神。

　　第二天早上，麦麦是在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里醒来的，睁开眼，一张熟悉的俊脸在她眼前放大，每一根睫毛都毫厘清晰，商如沐的一条手臂环在她腰上，两人相拥而卧，契合无比。
　　麦麦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唯恐吵醒了他的睡眠，她感受了一下，觉得这样温馨的依偎舒服极了，自己冰凉的体温似乎都被商如沐身上汩汩的热量温暖了。
　　麦麦玩心大起，悄悄抬起手想去摸商如沐的睫毛，那纤长的睫毛在她指尖颤了一下，掀了开来，她吓了一跳忙缩手，商如沐已经睁开眼睛望着她。
　　“早。”她傻傻说。
　　“早。”他低沉的声音在胸腔震荡，带着早晨刚醒时的慵懒。
　　麦麦慢慢笑弯了眼，说：“商如沐，原来跟你睡觉这么舒服，以后我都要跟你睡。”
　　脑袋下温柔的怀抱僵了一下，商如沐再次遭遇了面对麦麦无言以对的状况。

　　接下来的一周，商如沐将商园的每一个角落踏遍，那晚两人没能查完的地窖也在第二天晚上就被他重新潜入搜过，可惜仍无所获。
　　麦麦每天在春风书店看门，连电视都看得心不在焉了，商秀明跟她大讲现在最红的节目是在N大里直播的《SUPER GO GO GO》，什么又淘汰了哪国的选手了，收视率又飙高了多少，她都没听进去。
　　“嘿，麦麦，你到底想什么呢？”商秀明趴在柜台前不满地在她眼前挥手，心思纯得像水晶的麦麦竟然会有心事，真是奇闻。
　　“唔，没有，只是在想你们学校真大。”大到好难找到一份手稿。
　　商秀明打量她两眼：“不过麦麦，你最近气色真好，好像每天都睡得很饱的样子。”
　　麦麦点头：“是啊，跟商如沐一起睡觉会睡很香呢。”
　　“……什么？！”商秀明如遭雷劈，瞠目结舌，“你……你跟二表哥，一起睡觉？！”
　　麦麦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商秀明跳起来炸毛的样子，难道地球人这么笨，都不知道相拥而眠的舒适吗？她明明看到电视上有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镜头嘛。
　　商秀明捂着心脏抽了好几口气，看麦麦的眼光像看外星人……虽然就是……
　　她一把抓住麦麦的手，语气万分复杂地说：“那个，虽然我二表哥人是很好啦，但是，可是，麦麦你成年了吗……你们认识才几天啊？麦麦你……”
　　在商秀明的心里，麦麦就是朵纯洁的乡下小白花，突然来到大城市，身边都是豺狼虎豹，而现在竟然就这么被吃干抹净了，虽然吃干抹净的那人是自家二表哥，可是这也太快太不和谐了。
　　正义的商秀明心里第一次升起对表哥的滔滔怨念，怎么能对这样一朵小花下手呢？！
　　思维方式还在外太空的麦麦哪里能猜到她此时心中的天雷滚滚，一脸不在意的表情看得商秀明圆圆脸变形。
　　“二表哥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她挥拳，“别怕，我不会让他欺负你！”
　　“呃……”麦麦呆滞，“商如沐没有欺负我。”
　　“你还替他说话！”商秀明简直怒其不争，一把把她拉出来，“别给他看店了，我带你出去散心！”
　　麦麦被商秀明一脸义愤填膺惊到，不禁默默考虑自己是不是又哪里说错了。
　　锁了书店店门，商秀明一路将麦麦拉进N大。
　　一进校区，麦麦就感到气氛不一样，不时可见面色兴奋的学生们或有统一服装的一群人拿着一些奇怪的花球、看板向某个方向涌去，平常安静的校园多了一些一看就是校外人士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兴奋。
　　“他们干什么呢？”麦麦指着一个脸上拿颜料画得花花的少男，大惑不解。
　　“今天是《SUPER GO GO GO》第四轮直播，那些人是粉丝，还有观众，”商秀明解释，“最近我们学校可热闹了，这个节目在N大录，校长的场地费赚到手软啊。”
　　“对了，”商秀明想起来，“你上次从火里救出来的那个人，骆天学长后来看到了，就是这个节目的嘉宾，据说是美国版《SUPER GO GO GO》的制作人呢！”
　　哦？很厉害的人吗？麦麦回想，她只记得那天电视台起火时，她无意间救的那个人有一脸大胡子，其他已经全无印象了。
　　“走，我带你去看，这一季是亚洲区决赛，可精彩呢！”商秀明拉起她，边走边给她介绍起来。
　　原来《SUPER GO GO GO》原本是美国收视率极高的一个竞技娱乐真人节目，在电子机械化程度极高的现代社会重新关注人体本身的能力，算是几十年前闯关节目的现代升级版。
　　节目每一轮都会设置各种意想不到的关卡，参赛者要比拼速度，以最快的时间通关，而这些关卡有的简单直接，有的则充满科技感，每每能调动观众最大的兴趣。获得总冠军的选手将拿下巨额奖金，并通过节目成名。
　　这个节目刺激有趣，没有门槛，能最大限度激发选手潜能，让观众重新感受人体竞技的乐趣，并在过程中诞生了许多平民英雄，开播十季以来收视率居都高不下，很快从美国本土最受欢迎电视节目发展到海外各个国家，于是许多国家都有了《SUPER GO GO GO》当地版。
　　今年是第一次的《SUPER GO GO GO》全球季，各个大洲将分别决出冠军前往纽约争夺世界第一的归属，总冠军的奖金和丰厚附赠令人咋舌，全球都掀起了《SUPER GO GO GO》热浪。
　　因为N市的星空卫视一向是中国版《SUPER GO GO GO》的制作地，所以这次亚洲区决赛地点选定中国后，自然而然便在N市举办。亚洲区冠军奖金是二十万美金，来自各个亚洲国家的第一名在这里将决出胜负，冠亚军将代表亚洲去美国参加总决赛。
　　如今亚洲区决赛已经直播了四轮，已经淘汰到了四分之一决赛，每一轮的收视率都是全国第一，广告赞助等各种收益让星空卫视嘴都快笑歪了，连主持人带点评嘉宾都红了一把，很多选手都有狂热的粉丝团，周边产品的消费能力也强大得惊人，刚才麦麦在校园里看到的那些各种怪异的观众很多就是场上选手的粉丝。
　　直播场地就在商园开阔的庭院里，秀丽的东方园林景致成了节目最好的背景，此时现场已经准备就位，观众都已坐上临时搭的看台，多部摄像机架立悬吊在赛场各个角度，星空卫视的综艺部总监严立亲自担任节目总导演和制作人，在现场忙碌指挥着。
　　麦麦和商秀明一进入场地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麦麦，秀明？”
　　麦麦正好奇地东张西望，闻声回头，一个清俊秀雅的人影进入视线，她惊喜道：“骆天！”
　　“来看节目吗？”骆天套着工作人员的背心，笑容温煦落在麦麦身上。
　　“是啊学长，带麦麦来散心。”商秀明接话，脸又微微泛红，每次见到骆天她都止不住心跳加速。
　　“那我带你们去找位子坐下。”骆天在这个节目做现场助理，熟门熟路。
　　这时节目开始，圆头圆脑的男主持人登上赛道热情如火地开始开场白，将气氛从一开始就炒热，观众席上掌声雷动，欢笑一片。
　　因为是亚洲区决赛，所以参加比赛的是来自亚洲各个国家的选手，地球人在麦麦眼里基本长得都一个样，所以她也分不出来哪个是日本的、哪个是越南的、哪个是蒙古的，只知道下面坐着的是已经被淘汰了的，台上正要比的是依然有机会夺冠的。
　　这一轮是四分之一决赛，比赛方式是两两对决，代表中国的去年《SUPER GO GO GO》冠军被全国观众寄予厚望，粉丝众多，观众席上的少女们挥舞着小手帕齐声呐喊，腼腆的小伙子不时挥挥手。而他的对手则沉默得多，静静站在起跑线前脑袋动也不动。
　　麦麦扫了一眼，刚要随着商秀明坐下，身体突然定住，她飞快地回头将目光再次射向起跑线。
　　“麦麦，怎么了？”骆天在她旁边疑惑地问。
　　这时，主持人一声激情四射的发令，比赛开始了，起跑线上的两个人瞬间动起来。
　　视线仿佛被铆钉钉牢，麦麦追逐着那个跑动的背影，脸色顿变——是那个人！那个极高极瘦从身形到脚步都让她记忆深刻的袭击者，上次她用伽马射线伤了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沿着赛道转过一个角度时，微微侧头向麦麦的方向，于是麦麦看清楚了，是他，真的是他！
　　骆天正要再次劝麦麦坐好，突然只觉鬓边一道飒风刮过，身旁那个纤细的身影刹那消失，只余一道闪电般的光影留在他视网膜上。而全场的观众、主持人、嘉宾此时齐齐发出一声惊呼，一个流星般的影子风一样跃上赛道，飞快地向那两个选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