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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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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最初因为肌肉酸痛和骑马擦伤而进展缓慢的几天,后半旅程显得轻松许多:骑行和上马已经没有问题,而射箭——对初学者来说,能拉开弓也是很大的进步。
只是找找感觉。加隆带着米罗伏在草丛里,指着远处蹦跳的野山羊说道:射箭在家里也可以练,但是对活动目标的意识只有在野外能找到。看着它——想象利箭破空,射中它的脖子——不致命,它还能跑,补上一箭,射中肋骨间隙——现在它倒下了。
野山羊悠闲地嚼着嫩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加隆的描述下死过一次。
很遗憾,接下来它就真的得为加隆的教学献出生命。
加隆示意米罗趴着不动,自己背好箭筒,拎着弓,轻巧无声地穿过浓密的蒿草,幽灵般到达了野山羊的背后。
等到野山羊抬头时,加隆的箭已经射进了它的脊椎。弓巨大的张力和近距离的射击让箭簇深深地扎了进去,箭身也没进五分之一。野山羊因为这冲击而倒下去时,还反射性地嚼了两下嘴里的青草。
米罗睁大眼睛,无意识地攥紧手掌下的草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死亡瞬间的降临让米罗感同身受地心头一凉: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目睹杀戮。
加隆并没注意到米罗的情绪,他拎起猎物的后腿甩在肩膀上,举着弓走了回来。
今后几天有鲜肉吃了。他欢快地说。米罗看着野山羊还未闭上的黑色眼睛,畏缩地点点头。
加隆用刀划开羊脖子时,米罗把头转了过去。
你怕什么?加隆在手里转起那闪着银光的短刀:怕刀?怕血?还是——怕我?
都怕。米罗老实地说:我之前没看过打猎,也没看过宰羊。
定居了就是不中用。羊血流进盆子里,加隆拿起来闻闻,说:我看你不是看得开,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死,长这么大,是不是连重病都没生过。
是。米罗想起加隆身上的伤痕。
真该让你体验一下。加隆盯着米罗,眼神一凛,手里的短刀瞬间出手,擦着米罗的耳朵扎在树上。
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都不发一语。米罗的耳朵被短刀划开一道口子,细小的血流顺着耳垂滴答落地,可他没感觉到疼。加隆站起身时,痛感像才反应过来一样骚动了起来:跟骑马的擦伤比并不算疼,可意料之外的震惊比□□上的痛感更让米罗惊惶。
你……他僵硬地蹦出一个音节,然后腿软地跪倒在地。
加隆迈步,米罗想后退,站起来,逃跑,喊叫,可他一样都做不到。温暖的怀抱消失不见,相处的片段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张弓射箭时那果决的背影,和野山羊温柔的,尚未合上的大眼。
动啊!手,脚,嘴也行,动啊!
米罗在心底命令着四肢,可他的身体固执地抗拒着思想。恐惧像绳索一般束缚过来,他看见加隆抽出了一直挂在腰间的长刀时想闭上眼睛,却睁得更大,仿佛要强迫米罗把这背对着夕阳的剪影刻在眼底。
加隆的刀尖抵上米罗的喉咙,而后缓慢地移动到脸颊、眼角,最后划了个弧线,回到了刀鞘。
他贴着米罗走过去,拔下短刀在衣服上蹭了蹭,塞回鞘里后,蹲在米罗面前,冲着这吓坏了的孩子摆了摆手。
回神,回神。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加隆捏起米罗的脸:过来帮我扒皮。
米罗仍是僵硬着,眼睛瞪得好像快要掉出来。加隆捏上他的脸时,他盯着那只手的神情极其骇人。
哎呀,看样子没有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加隆挠挠头:算了我自己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