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花》寒冰封月

11、十、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到光，也听不到声音的？不记得了……
　　在这般完全没有知觉的状态中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多久？不记得了……
　　太好了。
　　这样就听不到别人指责的声音，也不会在看到胜郎哥哥为我而难过的样子了。
　　真是……太好了……
　　虽然看不到外面世界的样子，却也可以在一片黑暗中看到流淌而过的光之大河；虽然听不到外面世界的声音，却可以听到那些细小的生命嘈杂的声音。
　　还有那依旧留在指间的花朵，是绝对不会抛弃我的。
　　我绝对不把它们给任何人，绝对……

　　银古突然一把将塌上的茹抱起，回头对胜郎说道，“不好意思，能帮我拿下箱子吗？”
　　被银古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胜郎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道，“好，好的。”

　　银古将茹抱到了那棵被晚樱寄生的樱花树下，然后将她放在了树下的草坪上。
　　“把箱子拿过来吧。”他回头对胜郎说道。
　　“要不要找人生点火？”胜郎递上箱子后关切地问道。
　　“不，不用了。”银古说道，“那样做没用的。”
　　银古从箱子里取出盛着光酒的瓶子，打开盖子，奇异的光芒从瓶中照射出来。
　　胜郎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这瓶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银古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这瓶中之物也许可以救茹。
　　银古一手执起茹寄生着晚樱的手，一手拿着瓶子。他小心翼翼地向晚樱上倒上了一点光酒，然后那些花开始颤抖，开始挣扎一般，缓缓地变化了形状，贪婪地吸取着银古给的光酒。

　　茹感觉到了虫的异样，被这种异样所刺激，她缓缓地从昏迷中醒来。
　　长着花的右手被谁执起了？不是胜郎哥哥呢，是另一张陌生的大手。是谁呢？
　　感觉有某种液体倒在了手上，但是不是水。那么，又是什么呢？
　　那些细小的生命为什么那么兴奋地吵闹，为什么，为什么？因为这液体吗？
　　那么太好了，太好了，它们很开心呢，太好了。

　　“银古先生，这个到底是什么？”胜郎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光酒，来自光经脉的光酒。”银古说道，“光经脉是虫的最原始状态，散发着点点荧光，汇聚成为地下的光之河流，与天上蜿蜒着的璀璨银河遥相呼应，成为画一般的光景。”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存在。”胜郎惊讶的叫到。
　　“啊，一直都存在着，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那么现在这样做有什么用吗？”胜郎像个好学的学生一般继续问着。
　　“光酒是虫所喜爱的东西呢，给它们一点它们就会很开心的呢，状态也会好起来。因为茹的意愿而一直被束缚着的它们其实很痛苦呢。”
　　胜郎呆呆地听着银古的话，许久沉默不语。

　　“已经可以了呢。”银古突然打破了沉默说道。
　　胜郎低头看着茹的手，只见手上花都已经升腾成了烟雾般的形态，逐渐逐渐地从茹的手中脱离出来。

　　不对，不对呢，你们想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
　　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但已经无能为力去挽留那些细小的生命。
　　不要，不要离开！
　　她在心中嘶喊着，但那些虫只是雀跃地离去。
　　茹伸左手想要抓住最后的一枝花，却依旧让它从指尖溜走了。
　　猛然间，外面的光，外面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一下子涌了进来。在终于适应了这一切改变之后，茹尝试着开口发出一个音节，继而不能自已地呜咽了起来。
　　心中突兀地有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它们走了，终于走了。

　　妈妈，妈妈，我没能留住这些花呢。
　　茹又一次在恍惚间看到了以前的事情，看到了父亲母亲，姑母和哥哥。

　　“茹是爸爸妈妈最爱的人噢。”
　　“这是给茹的花，只给茹的樱花噢。”
　　“我们的茹好像樱花的公主一样噢，对不对，老公？”
　　“茹想不想要樱花啊？我们去帮你摘。”
　　“茹，送给你的樱花噢。不要告诉妈妈我们爬树了哦。”
　　……
　　……
　　……

　　“花，送给你呢。”
　　茹听到一声陌生而低沉的声音猛然抬头，看到银发的男子伸手地来一枝淡紫色的小野花。
　　“在这附近采的，比不上晚樱漂亮，但是那种危险的花还是不要去碰比较好。”
　　茹怔怔地呆了很久，过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接过那朵野花。

　　“谢谢……”茹微微开启双唇轻轻地说道。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多么虔诚的语言。
　　曾无数次想对村子里的人说，却被冷漠的目光所拒绝，被错误的语言所刺伤。
　　曾无数次想对胜郎说，但开口总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直到不再能言语。
　　谢谢，谢谢……
　　终于说出来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