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留情》阿缶

11、第十一章

　　江骁目光扫过一列列照片，慢慢走到头，在整面照片墙前站了一会儿。墨黑的眸子中翻着波涛汹涌，而后沉淀下来，看不出一点痕迹。

　　他关了灯，关了门，走到在沙发上静静坐着的左情身边坐下。原本遮盖沙发的白布折叠的放在一旁，小小的人儿垂着目光，双手交握在一起，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不安的气息。

　　她知道他在她身边坐下，却不知该如何做。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说然后就回家，还是要做些什么。

　　江骁沉稳而又平和的声音传到她耳中，“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左情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两分钟后。

　　左情睁开双眼，嘴角勾起，是实心实意的笑，身体放松下来，交握的手也打开。柔和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来。

　　“第一次见到你是我十三岁那年，从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举目无亲的世界，而后接受起伏动荡的命运，到被接进陈家，作为陈家养女，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到陈家也不过几天，连陈家在稍远一点地方任职的近亲都还没见过。

　　没有归属感，缺失安全感。怀念那个温暖温馨的家，怀念母亲的笑颜，怀念父亲的钢铁般身躯给予我安全的意义。然后，在我内心处于动荡漂浮的时候，见到了你。当时，不能说是你本身让我有多大的执意，实在是，你的长相，像极了我父亲。

　　那晚上你就坐在我身边，我强忍着要哭出来的眼泪，拼命告诉自己只是长得像而已，中国那么多人，也许左家跟江家祖上是亲戚，所以会有相似的面容也是正常的事。那几天我总是想着你，即使我那样心理暗示都没用，我就问了哥哥，可他却告诉我你出国留学了。

　　我想出国留学也好，如果我看不到你，是不是就不会让自己变的那样想依赖一个人。等到九月份开学，我正常念书上学，因为比同班的同学大了点儿总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与众不同，让自己融入到陈家这个大环境，学会跟这个圈子里的人怎样说话打交道，偶尔参加哥哥的聚会中，却总能听到你的名字，你的消息。然后，我知道了你在哪个大学，哪个专业，学的是什么……

　　再然后，我开始上网查你的大学，你的专业，我去外网查图片，有关于大学生活的图片。大概有两个月之后，我找到了一张很好的照片。很好的原因是，照片里的主角是你，是圣诞节，你在品尝一小块蛋糕，被人给抓拍下来。我查到图片的来源，找到了本的网站，加了他的MSN。我知道他是学摄影的，就向他学习摄影技术，他会给我发些他的作品。到后来，他就习惯把他的作品都发过来给我看。这就是我会有你在美国的照片的原因。

　　不知何时，当初仅仅是想给自己找个寄托的初衷已经变质，大概是本总会说照片里人的故事，比从哥哥们口中听到的更生活，更贴切。那时候我的英语水平很烂，他发过来的信息中很多单词我都不认识，我就去查词典。语音的时候我就教他汉语，因为跟你在一起，他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

　　三年后你回来了，那年我十八岁。你们聚会时只要是没有乱七八糟的哥哥就会问我去不去，那个时候很纠结，因为不能确定对你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每次只要你带女伴去，我就很不舒服，有时就会挤在你身边。我就想着，你一个大男人，看见小姑娘在你身边坐着，怎么也得尽义务照顾照顾吧，分分你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你知道我喜欢随身带着相机，走哪儿照到哪儿，有时聚会时也会照几张，时间长了大家就都不在意我这个举动了。我照了很多照片，这就是我有那么多你回国之后的照片的原因。”

　　说这儿，左情停了下来，对上江骁一直停在她身上的视线。她解释的，是那一整面的照片墙的来源。没有继续下去，是因为她并不清楚江骁想听到什么程度。

　　江骁的目光就好像是海，不锐利，不苛刻，淡定的包容着她所有的话语。

　　“然后呢？”

　　左情听到江骁这么问。她就这么看着他，说“然后，我考大学，上大学，自己出来住，有一天洗出了这些照片，慢慢贴满了一墙。有一些是你我的合照，我就放到相框里。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帆子的出现。以前并不是没有男生追过我，我都没有想答应的欲望。帆子执着，也很真诚，我当时就想着，我需要知道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得知道，当我想起你就只是想你而不再会想起我父亲的时候，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所以我答应了他。他确实很好，交往两个月我才让他牵我的手，可交往一年我还是只让他牵我的手，他也从没跟我抱怨一句。只当我是不好意思，他也不逼我。我承认自己很喜欢他，但我也知道，喜欢不是爱。所以在我知道他跟其他女人上床的时候，我并不伤心，还可以心平气和跟他谈分手。经历这样的一年我明白了，原来并不是与随便一个人在一起谈恋爱就可以模拟出爱情，我最后也懂得了爱情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因为对比和参考而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那么，我确定，我爱你。”

　　江骁这一生中从未给过任何一个人如此大的耐心及默默不语却暗含鼓励的目光来等待一个姑娘对他情感的剖析，这个男人对待感情一向是简单直接的，不会打折扣，不会绕弯子，不会拖泥带水，不会藕断丝连，一些人更是钱货两讫，以后各不相干。如果有谁会犹豫，会踯躅，在他那里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因为他连扫都不会扫你一眼，一个连勇气和自信都没有的女人，他没那个功夫来等待。

　　而此刻，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听这个姑娘说的话，心中隐隐含着的期待是什么？！强硬压制住想笑起来的表情又代表了什么？！心跳砰砰的好像是响在耳边，他这一生究竟听到过多少句“我爱你”他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有多少女人这样正正经经的向他这样正式表白过，他也都没印象。可听到左情最后吐出那三个字，江骁有种他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姑娘的这句话，刹那温暖了人心。

　　而左情，虽然之前有过困惑，有过疑虑，可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逃避，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本想把这个年过去，她再找机会来跟江骁谈一谈自己的感情，没想到今天就将事情摊开来，最初的不安，只是因为她不知道江骁对她将他照片贴了满墙的这个行为有什么看法。毕竟，好像变态杀人狂也喜欢干这种事儿……

　　不得不说，这个姑娘思考问题的重点从来就不是普通大众所在意的关键。

　　而她听到江骁问她的语气中并没有一点不满或鄙夷，她才松了一口气。

　　江骁向前倾身，将面前的人儿揽在了怀里，突然就感到一种从心底里散出来的满足感。

　　左情感受到江骁强大□□的胸膛，眼中一下子就湿润起来。江骁并没有说什么，她却知道有一种无声的鼓励和认可。

　　“其实在以前我还不确定对你到底是不是爱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追追你，然后就在一起。可是，你知道，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总觉的如果仅仅是用爱情来定义你，如果有一天你跟我分来了呢？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感情淡了，不再爱我了呢？就像这样你还可以将我当妹妹照顾着，可万一在一起又分开之后，你一定不会再跟我有任何牵扯，我觉得那还不如就这样，挺好。”
　　太过在意，所以怕失去，如果有一天要失去，那不如就从未拥有，她不贪心。

　　而从那时的心境到决定向江骁表白，其中经历了怎样的思考和转变，经历了多少的事情，左情不提，不代表江骁没有察觉。

　　江骁紧了紧怀抱，把脸稍稍转过贴近左情的耳边，低低说道：“做我女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