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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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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日日的短了下来,约摸再有半余月就该冬至了。据说冬至该是一年中日头最短的一天了。儿时,每逢冬至近了,外婆便一遍遍的念叨着:晴冬至烂年边。语气里竟是满含着期待,期待冬至那天能下场雨。据说冬至那天若是晴好,过年便是无休止的阴雨绵绵。
江南的冬天,最怕的就是下雨,那纤纤的细雨若是一味的下起来,便无止境的将空气润得潮湿阴寒,愈发的将寒意渗入人的骨髓中去。在老辈人眼里,若是用冬至这几日的雨换得春节时的晴好,那将会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可惜,老天并不与人交易。时常是,冬至上坟时天气好得出奇,除夕前便沥沥的下起冬雨来,雨通常都不大,却似牛皮糖一般的粘在天幕下,任风吹云走,它硬是滞留于此地,跟谁作对似的,任性的,蛮横的把整个城市都浸润得滑腻腻,湿嗒嗒。
走在街上,风把雨幕吹得低斜,撑伞已无济与事。回到家中,膝盖以下的裤子已然被淋得湿漉漉,鞋子更是饱涨了水份。赶紧的脱鞋换衣服,人从这些水漓漓的壳中逃离,家的温暖一直从穿着棉拖鞋的脚底升起,直抵百骸。这便是江南的冬雨了。
儿时的冬日时常伴着阴冷的雨、白皑皑的雪出闪现在如今的记忆里。现在,冬竟也是温暖起来,先是雨下得不再绵密了,再就是气温也不如以往的阴寒入骨了。暖冬,这一个新鲜的词语在历经几年后已成为见怪不怪的事物了。
杭州,这个向来四季分明的城市,春和秋已渐渐消亡,先是暖冬,再是酷暑。春只是冒出一个尖尖的芽头便被夏的温度直接抽穗成参天大树。而秋还来不及抖开自己金黄的外套,便被狂风卷走,从夏直直地跌落冬季。年复一年的四季轮回,界限已然模糊。
不分明的四季,如同不分明的性格。生活需要爱憎分明,该痛苦时就放声大哭一场,任泪水肆意的横行脸上。该是欢乐了,便爽朗的笑,让每一寸空气都感觉欢快。该是爱了,让心底那朵笑意缓然的绽放,勿需掩饰,不需做作,一切随心便好。恨了,便呲牙裂目的好好恨一番,省却了背后的算计,筹谋。日子原该过得如此纯净而美好。四季也原该如此的分明清爽才好。只是世界变得太快,在都市里忙碌的生活把人的爱憎亦是打磨得暧昧起来,一张诚恳的脸背后未必是一颗真诚的心,面对这一切,除过无措还是无措,只得小心的分辨,仔细的研究。
不需要这混沌的季节,也不需要这暧昧的生活。暖冬,并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词,亦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气候。还是怀念儿时缩手缩脚的寒冬,在腊月里把小手冻得通红,僵着指尖去抓那铺在地上厚厚的雪,红色毛线围巾在俯身的瞬间沾上些许的细小的雪粒,并不在意,也不拍落,带着这挂于绒线之上的雪东跑西颠,直到阳光把它烤化,水珠渗入,晚上回家取下,次日便又是干燥而温暖的在系脖子上。
向往着寒冬,期待着一场真正可以积于地面的大雪,不再是被阳光一照就消融得无踪无迹的暖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