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此为陆，碧落黄泉，伊人带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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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曾经下过的斗，这次再去张家古楼就显得轻车熟路许多，但饶是如此吴邪他们仍是花了整整三天的功夫，才在众多的古籍铭文墓志铭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带上眼镜，借着狼眼手电的光仔细翻阅手中早已泛黄的古卷，终于在一大堆晦涩难懂的文字里面找到一小段批注。
魏伯阳，生而富贵，性好道术，时人莫知其所从来，后窥尽天机，羽化升仙，葬于上虞。再后面是一行小字，有些损毁，仅能勉强辨认出一个“秦”字，吴邪托着腮发了一会呆，嘴角静静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或许在魏伯阳墓里，可以找到他所一直寻找的答案。
非关终极，非关长生，只是为了一个约定，努力地活下来，寻找抑制生命流逝的方法，尽管那个约定早就已经毫无意义。
吴邪摘下眼镜，轻轻甩了甩头，将手中的古卷贴身收好，解子扬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力道适中地帮他揉捏肩膀，吴邪也没言语，眯起眼睛想心事。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来巴乃了。
第一次的时候盘马老爹站在他跟前一脸的严肃，“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第二次的时候那个男人满身血污却微微笑着，“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第三次的时候他带着面具，失去了潘子，见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那个男人仍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开。
第四次的时候是07年的夏天，身子还很虚弱的小染经常坐在湖边发呆一整天，胖子也默默地看着当年发现云彩尸体的地方想心事，王盟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想出调节气氛的话题，“胖老板这几年一点都没变啊！跟我们老板一样。别看他成天愁眉苦脸的，一点皱纹都不长不说，还不显老。”
吴邪和胖子彼此对视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他们这几年真的一点都没变老……
胖子最终决定离开巴乃，重新回到潘家园，操起了摸金校尉的旧业。吴邪也开始正式参与老吴家地下的生意，一边下斗，一边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吴二白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万事小心，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影显出些许无奈。
吴邪知道他是在感慨。
最初的最初在爷爷的安排里，选择了最工于心计的二叔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但三叔的逆反成为最大的变数，吴三省成为老吴家的代表人物，吴二白反而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命运一度发生偏折，但兜兜转转之后吴二白还是没能赢过宿命，接管了老吴家，走上了吴老狗为自己安排的道路。
就好像张起灵，固执地以为只要离开就可以带走危险，但即使吴邪逃得过名为张起灵的局，也躲不开名为老九门的网。
轻轻叹了口气，吴邪刚想起身去看看胖子那边的情况，解子扬突然扭过头，浅浅的鼻息擦过他的脸侧，“吴邪，除了你和我，还有谁在这里？”
“胖子，皮包，和小染，”吴邪略微顿了顿，“怎么了？”
“我刚才在地上，看到了六个人的影子。”解子扬的声音很轻，维系着仅能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但浑身的肌肉已经绷紧，进入一种戒备状态。
吴邪的眸子闪了闪，抬眼打量起四周，就在这时胖子突然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大大咧咧晃啷起手中的书，“天真快过来，快看看胖爷我找着什么好东西了！那什么东汉魏伯阳，得道成仙，擅炼仙丹，他娘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胖爷这魏伯阳的墓里有咱们要找的东西嘛！”
吴邪意味深长地瞅了胖子两眼，这才搭着解子扬的肩膀站起来，晃晃悠悠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下巴，“这还真是，殊途同归呢……”
胖子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间有些恍神，掏了掏耳朵，“天真你刚才说啥？”
“胖子，你是怎么知道在这里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的？”吴邪不答反问，斜倚着柱子，点起一根烟，修长的身影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显出一种疏离而模糊的姿态。
“胖爷我可是老早就惦念着这里的宝贝了，这不顾忌着小染妹子嘛，就一直没跟你提过。说起来这还是黑瞎子的功劳，要不是夹喇嘛碰到他聊起张家古楼，胖爷我还真想不起这一茬！”
胖子边说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背包里倒腾明器，跟在他后面整理古籍的小染微微愣了愣神，而后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吴邪，声音有些抖，但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期盼，“小三爷……”
小三爷，如果继续走下去，我能见到他么？
吴邪掐灭手中的烟，微微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能。”
小染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胡乱地将书籍古卷摆了摆，就背起装备催促他们继续前行。
吴邪从解子扬手中接过背包，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里留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即使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依然清楚地记得这里的一切。
下了两层楼，穿过几间墓室，再往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布满了六角铜铃的洞穴。
八年前，就是在这里，潘子拿着一把枪，最后一次为他保驾护航。
小染的眼泪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一步一步走向当年卡住潘子的岩层，直至接近铃铛时被皮包一把拽住。
吴邪将手电的光圈扩大，隐隐能看到岩层中间的枯骨，小染怔怔地站在原地，仰起头任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这样一直静默了许久，小染才想起擦拭泪水，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小三爷，胖老板，小解，皮包，你们，先转过身好么？”
小染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潘子的亡灵，吴邪沉默了一会，依言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似乎是换衣服的声音，而后有白酒的醇香侵入鼻息，等吴邪他们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小染已经换上了大红的嫁衣，端坐在地上，面前是并排的两杯白酒。
花开并蒂，不若阴阳误。
吴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深呼吸一口气，盘腿坐在小染面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嫂子。”
“嗯。”自从进入巴乃后就显得太过于沉默的小染，此刻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拿起面前的一杯酒对着潘子所在的方向浇到地上，而后又执起另一杯酒，拿左手喜服的袖子挡住杯子，亦将杯中寓意着百年好合的酒饮入腹中。
胖子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吴邪身边也喝了一杯酒，“大潘好福气，娶着个水灵灵的妹子，小吴啊，咱们以后得向大潘看齐才行。”
胖子边说边重重地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解子扬紧挨着吴邪另一边坐下，同样喝了一杯酒后，将胖子的手从吴邪肩膀上拿开。皮包对潘子还有些印象，但他跟着吴邪是在小染之后，一时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看到吴邪对他点头，也就学着方才吴邪的样子坐在小染面前，喝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嫂。”
小染一一回敬了酒，掩着唇轻咳一声，咽下一口血，哑着嗓子细声道，“小三爷，以后潘子和我都不在你身边跟着，你凡事小心些。胖老板，小解，皮包，小三爷心太善，你们多护着他些，别让他吃亏。”
胖子还想插科打诨几句说现如今没人能让小三爷吃亏，但小染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摇了摇头，兀自矮着身子走向潘子所在的地方。吴邪掏出一把枪，在小染即将碰到丝线的瞬间鸣响，将丝线上的六角铃铛打得粉碎。
一如八年前，潘子拿起一把枪，为他保驾护航。
小染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一边继续小心地往前走，一边哼起歌。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原本西北风情的曲调被唱出江南水乡的婉约和凄凉，小染唱着潘子临死前所唱的歌，在卡住潘子尸骨的岩层前仰头站定。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撒那红绣球呀，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最后一个音节落定，小染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死在了离他所爱的男人最近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此为陆，碧落黄泉，伊人带红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