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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1 章 ...

  •   春雪在慢慢消融殆尽,它们就像待宰的羔羊乖顺的忍受着旺盛的火苗的灼烤。我跟额娘逃出叶赫部族已经三个月有余。额娘说我们来到了关内,另外一个国家,可在我对于这些都没有概念。我只知道这里的人的衣着和饮食乃至住所跟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大相径庭,而我必须极力适从,因为我再也回不去了。

      长街上传来了包子的香气,一对夫妻打开了蒸笼在大街上叫卖。我肚子发出嗡鸣,趁着卖包子之人疏忽之际,抢了两个包子拔腿就跑。但我终究是个小孩子,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我的双拳还握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么小就偷东西!你是野孩子没爹娘吗!”那个卖包子的人,面目狰狞的盘问我,“有人养,没人教杂种!”

      “赛斯黑!”我愤怒的吼道,不顾自己势单力孤,在长街上同他扭打起来。

      “你说什么?”

      “你命不久矣!”我邪恶的笑了,咬了他的胳膊逃生。死命的跑,嘴里充溢着一种熟悉的味道——吃没烤熟的羊腿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

      “你个死丫头,抓小偷!”那个人不依不饶的追着我。可是他的速度明显大不如前。我疯了似的奔跑,撞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人。他看到后面叫喊着抓小偷的卖包子之人,一把抓住了我。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我顿觉天旋地转。

      卖包子的赶了上来,略微气粗,“谢谢两位爷。这孩子偷我包子。还咒我归西!”他夺走了我手里的包子。

      我感觉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下滑到了下颌,便手背擦拭,却看到手背上的鲜血——这就是我口中熟悉味道的来源,那个卖包子的人的血。

      “小妹妹,你家人呢?”那个身着华服的男人轻声细语的问到。

      “都死了!”我理所当然斩钉截铁的说,不掺杂半分犹疑。

      我前几天刚流浪到这个村子。从上个村子到这个村子,我变成了孤儿。额娘是萨满的神妪,她预言了上个村子有时疫发生,没多久真的爆发了时疫,额娘被当地村民当作妖言惑众、怪力乱神的妖孽给抓起来。额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送我逃生,自己却葬身火海。我永远无法忘记那片火光,像极了族庆时候燃起的篝火,但里面焚烧的不再是鲜美的牛羊……可惜额娘没有教我如何下蛊,否则我会要整个村子陪葬!

      神妪能掐会算,却算不到自己的结局,真是对天生神力的极致的讽刺。额娘对我说过,巫女是算不到自己命运的。

      “虽无亲人也不至于偷东西,为何还要诅咒人。”站在那个华服之人左侧的人问到,他虽然衣着朴素,可手持的羽扇却瑰丽无比。

      “我没有咒骂他!”我仰起头,“我说的是实话。他命不久矣。整个村子都要命不久矣,因为这里要爆发时疫!”

      那个手拿羽扇的人清浅的笑了笑,掏出了两个铜板递给那个卖包子的,“包子在下买了。”他接过包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小姑娘,你叫什么?”

      “叶雪月。”

      “你的眼睛戾气太重。”

      我笑了笑,他到像个算命的,但我的身体里才流着巫女的血液。

      他将包子递给我手里,“送给你。你不是汉人吧?你家乡是哪里?”

      我的手一阵颤抖。额娘交代过,离开了叶赫就不再是女真的子女。看到路中央有马车驶来,与其被动回答那些刨根问底的问题,不如伺机而逃。我咬了一口包子,细细咀嚼,以此拖延时间。当马车驶来的时候,我拼全力跃起,抓住棚顶的花穗,跳上车棚后面多余的木板,明目张胆的逃走了!

      我拿着包子坐在破庙的蒲草上面。“佛”这个东西,自从进了关内经常见。这尊已经劣迹斑斑,我很难理解这个石铁塑的东西能够保佑什么黎民,不如我们女真人信奉太阳之神赐予万物来的真实。

      破庙外已是暮色四合。我普卷着杂草侧卧而眠,内心盘算着明日的伙食,和下一站目的地。正如我所说,这里即将要爆发时疫,不可久留。

      我被一众嘈杂的声音吵醒,醒时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天色已经大亮。昨日卖包子的女人凶神恶煞的对着其他人哭喊,“我相公大病了。都是这个丫头诅咒的。她是个妖女。”

      “没错,我爹爹也重病卧床了,还有隔壁的大力张也是。一定是这个女孩的诅咒!”另一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附和。

      我俨然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鸟任人宰割。“我不是!”我的反驳是苍白无力的,不会再有人相信我的话。

      “她是妖女!我认得她!”一个少年挺身而出,义正词严的,“我们是迁西村的村民。上个月她跟她娘来到我们村。她娘说我们村有时疫爆发,没多久就真的爆发了时疫,她娘被村长下令火刑伺候,可是她却逃了出来!所以我们村的疫情急转直下害我们背井离乡,就是因为她还活着。大家不要怕,只要处死了她,咱们的亲人就都有救了。”

      “你胡说!”我强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时疫跟我娘有关!”

      “就凭你们母女一来,我们就爆发时疫。就凭你们母女整天叽里咕噜的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没错!”卖包子的女人煽风点火,“她那天在大街上是说过什么黑什么的,结果我相公就病倒了!她肯定是妖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庙里的村民燃起了怒火,吃了称砣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他们抬起我,准备将我锁起来,夜晚的时候要像对待额娘那样送我归西。额娘对我说过,巫女不能随便放煞,有朝一日那些煞气都会作用在自己身上。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临死之际,她也不肯放煞自救。若我有额娘的本领,一定不会任人宰割。

      恍惚中,我看到了昨日那个衣着华丽和手持羽扇的公子在这群乌合之众中他们犹如仙人般不沾凡气。我冲他们叫喊,“救我,我会报答你们的,救我!”

      不过我的挣扎亦是徒劳。他二人无动于衷,目送我像一头死猪一样抬走了。我被丢在柴房里,门被铁锁牢牢锁住。我不可以束手就擒,背靠着柴火,利用木柴上的尖刺反复磨着麻绳。我能感觉到手腕汩汩刺痛,可我必须忍耐,才能逃出生天。

      门倏然四敞,几个面色铁青的壮汉将我抬起来。我拼命挣扎,被他们敲晕。

      待我醒来时,已是黄昏,天边的红云卷着蓝紫色的天空,像一块瑰丽的彩石,绚烂夺目。我透过狭小的窗户贪婪的看着这幅美轮美奂的景色,像家乡山顶上日落的暮色。

      “你醒了,小姑娘。”是那个衣着阑珊的贵公子。他旁边坐着那个羽扇纶巾的人,冲我笑了笑。

      我坐起身来,看到手腕上包裹着白纱,白纱上面晕染了殷红的血液。我跪倒在马车里,“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愿粉身碎骨报答二位。”

      手拿羽扇的公子将我扶起,“我们不会让你粉身碎骨的。你只要诚实以待就可以了。”

      我眼含热泪点点头,“必定对二位恩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哪里人?”

      “我是女真叶赫部族人叫叶赫那拉•雪月。”

      衣着华服的人笑了笑,“所以你会说满语。为什么跑到关内来?你真的会巫术吗?你是如何得知村子要瘟疫的?”

      “您也懂满语?”我眨了眨眼睛,“我额娘是萨满神妪,我不知道阿玛是谁,也不清楚额娘为什么要带着我逃走。我不会巫术,额娘没教过我,至于瘟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我笃定会发生的。”

      “杨兄,”衣着华丽的公子对另一个说,“她可是流着神妪血脉的女孩,即使不会巫术,可是她命里是有神力的。”

      手拿羽扇公子笑了笑,“孩子,你既已孤苦无依,我有意收你作干女儿,你可愿意?”

      诚如他所言,我已是孤苦无依。我点点头,再次跪地,“阿玛!”

      “我是汉人,你不能叫我阿玛,要叫父亲。”他慌忙拉我起身落座,“这是你的范伯伯,以后你就叫杨雪月,可好?”

      杨雪月,实话说不及叶雪月好听。我笑了笑,“谢父亲赐姓。”

      “你有何愿望吗?”范伯伯道。

      我不假思索,“为母报仇。”

      他嗔怪道,“你的仇人是谁?”

      “那帮村民。”

      范伯伯仰头长笑,“你不觉得是逼迫你额娘离乡背井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吗?你眼中戾气太重,那帮村民固然有错,但不是根本之失。”我沉默不语,因为他所言不无道理,况且这个道理是我从未考虑过的。范伯伯见我不语,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你只要记住,凡事三思后行,豁达为人。”

      “我们这是去哪里?”我点头,安静的问道。纵使我不争辩,心里也清楚,至少那日叶赫族长是想要处死我额娘的,还安了个祈福不利这等荒诞无稽的名目。

      “盛京!”范伯伯长叹了一口气,“我自小与你父亲相熟,后来你父亲随家人南下了。一晃十多年,如今接他来关外谋生。顺道就碰见了你……”

      “盛京在哪里?”

      “关外!”

      我长舒了一口气,难怪这天空如此熟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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