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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4章 ...

  •   紫禁城的春晨总是蒙上一层溟濛的雾霭。我回到屋里时,景轩和雅姐姐还在酣睡,景轩更是因为春潮热气一股脑将被子踹到了地上。我也顾不得撤去头上的珠钗便躺进了床里,昏昏睡了去。

      一觉大醒便到了下午。见沐青神妪端坐在我面前,急忙起身行礼。

      “醒了。”沐青神妪微微笑了笑,“你终究还是有勇气的,虽然只身为皇上镇殿是不讨好的差事,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尊会司机举荐你晋为司香妇的。”

      “多谢神妪娘娘。”我叩首道。

      “本尊一直有一事想询问。”我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你来坤宁宫不简单,难道仅仅正如你父亲所言不过喜欢医卜星相而来?论星象,你父亲在钦天监也不亚于我们巫女的观星神力。”

      “父亲虽在钦天监却不过是个定四时俗物的五官司历,所以他所教授的原不能满足奴婢的所求。”

      “若仅是如此,又为何在学习了星象后迟迟不走,要知道这里的人对你并不和善。”

      “神妪娘娘虽然不事事体察奴婢,却也不故意找茬刁难奴婢,而沐青神妪则一直待奴婢诚恳,言语间也多有相助,奴婢心里跟明镜一样,并非人人对奴婢不和善。”

      “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分明没把本尊当自己人。你还是恨当初我对你的那顿笞刑?你刚来太桀骜,必须得震慑一下你,否则看你这脾性断能把坤宁宫的瓦片给揭光了。我也是看你逐渐稳妥下来不再横的顶嘴或者打抱不平才渐渐放心让你一步一步走下去,否则就算杨司历于本尊又救命之恩,本尊也不会继续收留你的。”

      救命之恩?沐青神妪还真真透漏了些许不为人知的秘事。我虽相信她,却不可以推心置腹,更不能透漏自己真正想研习的放煞下蛊之术,“神妪娘娘言重了!自打进宫神妪娘娘便关照有加,是奴婢在这深宫中难得信任的依靠。实不相瞒奴婢最想学习便是这卜卦之学,偏偏要晋为司香妇才可学习的巫术,所以奴婢只能在这里忍耐下去。”

      “如此,本尊便实话告诉你,观星之术凡夫俗子是可研习,可是卜卦下蛊这种巫学秘术必是要有巫女骨血的人才能习得,说句粗俗之言,你学了不过是浪费精力罢了。”

      我浅薄一笑,“若真如此,奴婢也甘愿。这是奴婢的夙愿,奴婢不想轻言放弃。”

      “随你。这不是滴水穿石,铁杵成针的事情。”神妪娘娘站起身来,“镇殿之事务必谨慎用心,莫出纰漏。”

      “奴婢谨记。”我躬身送神妪娘娘出门。

      芮雪奉命送来了一些清粥小菜,就算为皇上祈福也不外如是,还不如随大家一齐进膳,兴许能沾点荤腥。

      今夜的月光同昨夜如出一辙的皎洁。经过傍晚一场淅沥小雨的沐浴,迎春花已然盛放,屡屡细甜的香气钻入乾清宫的宫殿。我围坐在白蜡中央百无聊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烛花不停乱跳,难怪无人愿意接这个苦差事,不仅昼夜倒置而且孤芳无怜,也是长夜寂寂的孤寥。好几处蜡烛爆了烛花,让微微欲困的我提起了神。

      “常言道灯花爆、好事到。可惜那都说的是喜庆的红烛,此处灯花到爆了不少,不过均是白烛,不知是否有祸事来临……” 昨夜的侍卫瓦克达不慌不忙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诗中的‘绿蜡’正说的就是这夜中白烛吧……至于祸事,巫女行巫,又怎会用红烛这样惹鬼神嫌的颜色,虽无喜庆可言也不至于降来灾祸。”

      “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瓦克达接了钱珝《未展芭蕉》下半阕,脸上挂着坏笑,“没想到你看似精明干练却也心怀女家心思,柔肠一寸愁千缕,安知何解?”

      我略有恍惚的站起身来,“子非余,安知余不知何解。况且此事实属你错想,我并无闺怨含情之气,不过是慨叹夜深人静难消凄凉罢了。”

      他虽点了点头,却无半分信服之意,“姑娘家的心思本就难以捉摸,且是是非非也有心口不一之时,我见得多了。”

      “随你。”我安静的坐回地上。

      他四下张望,俄而,取来两个盘坐地垫坐到了烛圈外,我本以为他已经哑口无言,没想到却还不依不饶道,“男当婚、女当嫁,有此心思也属正常,此也是世间美好真挚情感无需遮掩。”说着便吟了《杨柳枝》,“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温庭筠写来自然美好,可从他略带调侃口气中道出未免沾了些红尘世俗气息,少了牵肠挂肚的幽婉之情,让人心生寒颤,“一曲杨柳枝,谁人解精奥,昼夜起相思。一寸相思一寸灰,寸灰难解寸相思。相思随尘化作土,挫骨扬灰情泯灭。”

      “愈发刁钻!”他怏怏不快翻开书籍,不再多言。

      “分明是你先挑事,还恶人先告状!”我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拨弄着烛芯。

      良久,他合上书籍,略带感怀道,“原本是来此处与姑娘畅谈一番舒缓郁结的,没想到事不随人意……”

      “真是怪诞!紫禁城人山人海,为何到奴婢处舒缓郁结!”见他深锁眉梢,我也不好拿腔作调一时也软了下来,“看你今天愁容优胜想是受到皇上责罚了吧……”

      “非也!”他抬起手抚了抚眉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过是为皇上忧虑罢了。”

      我拿起干枝挑了挑火焰的棉芯,让主祭的蜡烛燃的更旺了些,“想来你与皇上的感情煞为深厚,皇上有你这等肱骨忠心之士,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泽吧。”

      “祸兮福兮,若享有福泽必定招致责难,那大概世人都宁愿不曾有什么福泽也不要有什么灾祸。”他微微叹了口气,“主上不宁则臣下不安。皇上日日为肃亲王不肯进京交兵权之事扰心,今日摄政王居然旁敲侧击诋毁皇权无能只能无为放任自流这种推诿的说辞,更让皇上无所适从,只能拿身边奴才出气……”

      “所以你是当了替罪羔羊?”我嬉笑道,“其实此事也不难解。若摄政王怨怪皇上无能,那就委任贤能者去招抚将士,岂不一举两得?”

      “你的意思是,让摄政王去劝解肃亲王。那岂不会天下大乱!”他略沉思片刻,随即道,“不对,越乱越好,如此皇上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妙哉。在下深谙其理,却都是纸上谈兵,不如姑娘懂得应变互通。”

      “阁下过奖。只要阁下不再怨我打击士气便罢了。”我整了整衣衫,“奴婢要施法了,阁下请回吧。”

      他喜津津的看着我道,“姑娘日后有危难处,在下定竭力相救。告辞……”

      我合上了门窗,摇旗了金铃。不知皇上是否安枕,这样颠倒黑白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听闻肃亲王的大军已经进城。皇上喜笑颜开,要带他去南苑狩猎,以示爱护功臣良将和兄弟情义。于此,我便可歇息两日,不必去乾清宫。说来那个瓦克达虽然长相儒雅却也是忘恩负义之徒,他在皇上面前立了功,入夜便再没来过,好处让他独吞,我倒是竹篮打水两头空。

      景轩在梳妆台前摆弄着珠花,涔涔的问我,“姐姐,是这颗大东珠追星抱月的美,还是这个小珍珠璨若流海的俏?”

      我步履摇曳走了过去,“咱们轩儿长得美,自然戴什么衬什么!不过,咱们不过是蝼蚁巫女,何必戴东珠招摇过市,惹来非议。”

      “姐姐说的是。不过今日是轩儿生辰,轩儿只是想着打扮的漂亮些,给自己过个生辰罢了。”

      百转一想,不过都是苦命人,零丁洋里叹零丁,便遂了她。于是拿起了珠“追星抱月”带在她头上,“轩儿是春日的生辰,难怪性格也积极活波。姐姐今天为你庆生!”

      “雪月,”雅姐姐从门外跑回来,“神妪娘娘传你去正殿。”

      “是神妪娘娘还是沐青神妪。”景轩握住我的手,一副担心的神态盯着我。

      “好像都在。”雅姐姐抓起我的胳膊,眉头深锁,“不知福祸,妹妹要当心啊!”

      我松开了景轩的手,定了定神,“怕是没什么糟糕的事。轩儿可去小花园等我,等下了了事,给你庆生!”

      见我语调欢快,她们紧张的面部亦舒缓开来。

      神妪娘娘领着一干姑姑门早静候在正殿内。无端飞来横祸也非一两次,我心里也有了些底。原先闭目养神的神妪娘娘听我问安后缓缓睁开眼睛,不冷不热,不阴不阳道,“今日太后下了懿旨训斥坤宁宫上下办事不利。皇上连日来就寝状况并未好转,你可知罪。”

      “回神妪娘娘,奴婢一切事宜皆按照姑姑的吩咐施法,并未懒怠,若皇上状态依旧违和,恐非阳气过剩所致……”我叩首答曰。

      “就知道你不会认!”沅琪姑姑指着我,“神妪娘娘就应该拔了她三寸不烂之舌,给她点教训,看她日后还敢不敢抵赖!要知道坤宁宫上下还未受过这等耻辱!”

      “拔了她舌头,岂不更没法认罪了!沅琪的心也太急躁了。”沐青神妪开口驳斥到,“她小小巫女活该受罪,可污了神妪娘娘的清誉就划不来了。”

      沅琪姑姑愤懑的瞪了沐青神妪一眼,便不再言语。

      神妪娘娘缓缓吐了口气道,“巫女雪月,镇殿有功,着晋为司香妇,日后要严守宫规,持重法度,尽心竭力为皇效命!”

      我瞠目结舌,这东边日出西边下雨,冰火二重天的转换让我实不暇接。

      沐青神妪轻轻咳了两声,“还不快谢恩!”

      我随即拜了三拜。神妪娘娘起身步出正殿,其他人随流而后。每每看到沅琪姑姑愤懑落寞的神情,我的内心总是一番窃喜,今次也不例外,她紧紧的跟着神妪娘娘,我知道她想搞清楚为何盍宫收到太后训斥却又独独晋了我的职位,我亦疑惑不解!

      “沐青神妪慢走。”她果然放慢了脚步,我快步迎了上去,微微行礼,“多谢姑姑眷顾提携,否则雪月今次不知又要遭何祸事。”

      “本尊不过是替你说了句话,何以如此郑重致谢?”她目视前方,并未看我。

      “莫不是姑姑进言,奴婢又怎会晋升为司香妇。”

      “你错了,本尊是未进言。本尊也曾想过进言,可太后的训诫连番下来,便有心也无法开口了。”她缓缓向前走,“是今早皇上下了口谕,说也奇怪,他既然安眠情况未见好转,怎还会提升你的职位。”

      “奴婢也不知。”我垂下了头,疑惑未解又来疑惑,真是怪哉。

      神妪娘娘看了我一眼,匆匆离去前道,“祸福不知,定要谨言慎行。神妪娘娘不好违逆太后懿旨,也要遵从皇上圣意,所以以后你跟嬅喇子轮流去镇殿。”

      听上去是个利好的讯息,可我的心里却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小花园内,景轩和雅姐姐已经在花丛中伊然生姿,可与众花媲美,赛过天仙。

      我悄悄走过去意图唬她们一唬,不想被雅姐姐发现了,她轻轻敲了敲我额头道,“你个鬼灵精,想在背地里吓唬我们,看你这轻松神韵,想来也无大难了吧。”

      我憨笑到,“自然。圣上下旨将我晋为司香妇。”

      “真的吗?”景轩蹦蹦哒哒来,一把从我背在身后的手中抢过食篮,“真是恭喜姐姐了!这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不愧是贪吃鬼,有吃食总也瞒不过你!”雅姐姐恍然大悟道。

      “是我托御膳房给轩儿制的寿包!轩儿可还喜欢?”我将盖子打开,一个红尖白面桃包跃然露出,眼见轩儿眼里转起了泪珠,让我有些过喜从忧。

      “姐姐真是厉害。自打轩儿进宫生辰之日就再没吃过寿包……”景轩边说,眼泪便吧嗒吧嗒掉出来。

      我赶忙替她拭去泪水,心底一阵酸楚道,“是啊。同是为人,咱们却连一个寿包都得偷偷摸摸的吃。真是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雅姐姐一席话终止了这些悲慨之情,“我就不及月妹妹聪慧,送礼物都能送进轩儿的心口里。”边说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烫金的小香盒子,“这是前儿为贵太妃祈福得来的蝶醉香,现在送给轩儿,轩儿可会喜欢?”

      “姐姐还说自己不会送礼物!这蝶醉香可是再名贵不过的香料了,后宫娘娘都望尘莫及的香料,居然在姐姐手上,如此珍贵还送给轩儿,可见疼爱轩儿之心了。”我小心翼翼拿过盒子,放在鼻尖细细嗅到,还未开盖子,香气像憋不住似的四溢开来,“听说这蝶醉香之所以叫蝶醉,便是连蝴蝶都能醉倒的,人若是涂了便能吸引周边蝴蝶翩跹而舞。就因太邪乎了,所以没先帝口谕,贵太妃都轻易涂不得,怎么会送给姐姐?”

      “或许贵太妃觉得没有用,所以赏给我了也未可知。”

      “先帝喜欢这香气,所以讲这香独赠与心爱之人。我想贵太妃不会轻易拿来赏人的……”

      “许是贵太妃错赏了?”经我这么一说雅姐姐也正经起来,叮咛景轩,“这个东西好是好,还是别用了,免得惹祸上身,早晚有一天咱们是会出宫的,倒是用也不迟!”

      “知道了。”轩儿巴巴盯着盒子,踌躇道,“只是今儿是轩儿生辰,就用一次试试,轩儿想知道到底会不会引来蝴蝶这么神奇!”

      “还是算了吧……”我和雅姐姐对视后,给出了否定回答。

      “好姐姐!就一次,唯这一次还不成吗!”景轩撒娇道,“好姐姐,求你们了。”

      耐不住景轩软磨硬泡,我俩终还是允许了。景轩喜滋滋的接过盒子,一股奇香飘然溢出,类似百花浓艳却夹杂苍草的幽然,香稷馨香。只见隐约蝶影丛生、旋舞旖旎,不知是香醉了人还是蝶醉了人。

      “美哉、妙哉……”

      迟余,十一贝子如仙人突然现身,未免惹来轩然大波,我赶紧抢过蝶醉香掩藏袖口中,又挥舞了衣袖将周围萦绕的彩蝶驱散。

      “十一爷贯会在人身后突然出现,让人措手不及。”我行礼道。

      “分明是你们不守宫规乱施巫术,才会被本贝子吓住,现在还反咬一口。”

      “贝子爷误会了。”雅姐姐恭顺道,“奴婢等并没私自放巫。”

      “那刚刚成群蝴蝶作何解释?”

      “今儿是景轩的生辰。她素来喜欢彩蝶,奴婢跟雅姐姐便捉了些蝶回来。她觉得蝶在瓶中实在可怜,便恻隐之心放了它们。”

      “是呀。”景轩微微行礼,“奴婢等还有事要做,先行告退了。”说罢拉住了我跟雅姐姐要离去。

      “谁允许你们走了?” 十一爷从扇套里抽出鱼骨翡翠扇,一股暗香透过百花的俗气钻入我的鼻尖,“这么容易就能敷衍本贝子,都不想要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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