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里的王子》骨谷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第五天，姚钦终于交足了额度。
　　然而令姚钦悚然一惊的是，张兴易点完钞票后，惊讶看着他，而后眼里透着古怪，笑了：
　　“看来你藏着不少嘛……”
　　眼睛转了转，道：
　　“那明天双份，应该没问题吧。”
　　姚钦张嘴就要反驳，但却硬生生被张兴易的话给截住了：
　　“你应该没忘记我上次说的话吧。”
　　闻之，姚钦脸色刷白。
　　而魏升则从头到尾不说话，只是眼里的阴郁越发浓了。
　　第六天，姚钦将预支的工资识数交上。
　　……没事的，明天老师就回来了。姚钦如此对着自己道。
　　只是，似乎要玩弄他般，在早上的第一堂课，“噩耗”从班主任口中说出：
　　“你们周老师还要休假一周，所以下周仍旧是李老师代课。”
　　一瞬，姚钦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天下来，脑袋一片混乱，从心底往上烧得慌。
　　到了放学，姚钦呆呆坐在教室良久，才拽着手中的纸条，慢吞吞步出教室。
　　不，不可以去了！
　　身上已经没有钱，如果去了，只会被他们抓住，而后会被怎么对待？殴打，羞辱，甚至可能……真如张兴易所说的，被拉去——
　　当姚钦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时，从窗户往里看，漆黑一片。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仍旧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结果果然失望了。
　　他茫然走到校门口，一时竟不知自己应该往哪里走，仿佛无论走哪边，都将无路可走。
　　目光不禁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而游弋，然而不管是谁，都没有在他身上投注哪怕一刻的注视。
　　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直到，站在对面马路上一个身影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是箫旭！
　　仿佛漆黑中，突然见着了星火，姚钦猛然一震。
　　是的，如果是箫旭，一定可以！
　　即便不能够如老师那样护着他，可如果是他，肯定有办法！
　　带着希望，姚钦几乎不顾危险，横穿车流不息的马路。
　　但好歹他还是存了理智，时不时看红绿灯，然后回首死死盯着往一辆车子走去的箫旭。
　　只见箫旭漂亮的脸上满是恼怒，先是狠狠踢了下车子，然后转身就走。接着，车上下来一名穿着西装的高大男子，拉住了他。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箫旭甚至把男子推得踉跄后退。大概觉得自己出手过重，箫旭在原地纠结了会，狠狠叫了句什么，转身又走。男子急了，干脆硬扯着箫旭往回走，不顾他的挣扎，把人往车子里一塞，快速驱车离去！
　　刚准备跑过去的姚钦一愣，呼吸一窒。
　　最后的星火，被掐灭了。
　　姚钦站在原地良久，才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到公交站，随便挑了一辆，就上去了。
　　——箫旭刚才没空，他可以明天找他，他会帮他的。
　　——老师留了电话给他，他大可以打电话过去，求他回来。
　　——今天逃了，明天请病假不来上学，直到老师回来。
　　……方法很多，真的。姚钦如此告诉自己。
　　然而，却没有一个方法，可以单凭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完成。
　　缺了别人，他竟然没办法熬过去。
　　公交车慢悠悠从城市中心往城郊驶去，最后在终点站停下。
　　姚钦被司机鸣喇叭提醒，才恍然回神，下了车。
　　而他脚刚落地，公交就转个弯，往回驶了。
　　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过额际，浮在海面上的太阳只余下一点点，红霞满天。
　　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了海边。
　　春天的海边还带着寒意，到了傍晚就更少人来了。因此，整个海滩上，就只有姚钦一个人。
　　姚钦怔怔看着一望无际的海，突地一笑。
　　他先是脱下鞋，挽起裤管，赤脚来到海边。
　　冰凉的海水漫过他的脚面，有着说不出的舒坦。
　　抬头看，空旷而遥远的天空，大得不可思议，人在其下，显得尤其渺小。
　　到了傍晚，海边有点涨潮的态势，水渐渐漫过了小腿，及到膝盖。
　　姚钦却一动不动，任由海水升高。
　　最后一抹霞光，终于隐没在天边，黑夜降临，海风越来越大，呼呼作响。
　　姚钦仍旧没动，直到脚趾突然一痛，人叠在沙上。
　　抬起脚，却发现一只只有指头大小的螃蟹夹住了他。
　　他连忙将其扯下来，血珠却随之冒出。
　　也不知真疼还是怎么的，姚钦鼻子一酸，眼眶便红了，很快，泪珠就如决堤般，止也止不住。
　　有了伤口，自然不能在海水里浸泡，所以一蹦一跳的，姚钦回到了岸边。
　　只是他翻找了背包很久，还是没找到纸巾或止血贴之类的东西，倒是找到了一把美工刀。
　　……有时候姚钦想，如果当初他留在孤儿院，不伸手去牵他养母递来的手，起码现在，就不用她如此操心了。
　　躺在沙滩上看着闪着星光的天空，姚钦有点发怔，低声喃喃：
　　“那几颗星连起来，真像老师……”
　　比起脚趾头的刺痛，手腕的反而不痛了，为什么呢……在闭上双眼前，姚钦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