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三章 ...
-
第十三章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涂善这几日似下了炼狱一般,忽如烈火烧身,忽被冰剑穿心,几欲肝裂肠断。
想起那日一早,熬了药,正要去敲展昭的门,竟听见展昭的声音:“玉堂,你见着我的巾帻没有?”
涂善顿时如坠冰窖。“猫儿,想要巾帻啊?”是白玉堂的声音:“也可以,不过……得亲我一下。”
没听到展昭回答,不一会儿,却听白玉堂略带哀求的声音:“猫儿?生气了?啊,千万别生气……”又道:“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这样吧,我甘愿受罚,就罚我……亲你一下。”说得大义凛然。
手中的碗滑落,啪,碗碎了,药撒了一地,犹如破碎的心和枉费的情。展昭与白玉堂闻声走出,自己竟呆立原地,望着展昭,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眼神恐怕活似怨妇。不想展昭淡淡地道:“涂善,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今日便可启程。您去收拾一下吧。”说完便转身回屋了。
展昭进屋后,白玉堂凑到涂善而边轻声道:“有我和猫儿押着你,你休想逃跑。不过……你要是跑了也不错,省得碍手碍脚。”涂善一语不发,愣愣地望着白玉堂春风得意地进了展昭的房,关上门。
这几日行路,涂善无时无刻不在受此种煎熬,那白老鼠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与展昭亲热,一会儿喂水,一会儿擦汗,虽然展昭半推半就,却看得出他陶然乐于其中。这会儿那只白老鼠竟然坐到展昭马后,从后面抱住他。
“白兄,别混闹。”展昭蹙了蹙眉。
“不要。”白玉堂倒涎着脸撒起娇来:“这几日都没好好抱过你,让我抱会儿嘛。还有,你不是一直唤我玉堂的,怎么改叫白兄了?”
展昭瞥了眼一旁的涂善,外人面前,顿觉尴尬:“白玉堂,立刻回到你自己马上去!”话语中竟是不可抗拒的严厉。
“回去就回去,这么凶干嘛。”白玉堂撇着嘴坐回自己马上,还不忘了幽怨地望展昭一眼,恨恨地说:“臭猫,看回到开封府,你白爷爷怎么收拾你。”
涂善曾经想过恨展昭,出恶言中伤他,可一见他有半点伤心,自己就追悔莫及,恨不得将心挖出来,将舌头割断。但这使他更恨展昭,既然你不让我爱,为何连恨都不让我恨。不过如今涂善最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与荒唐。实在太可笑,曾经的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竟为一个展昭就被忘得一干二净,弄得如今失魂落魄,半人半鬼。想至此,涂善不禁一笑,包含着过往的嘲弄,苦楚,痴恋。或许该换一种爱法,一种自己擅长的爱法。
行到傍晚离村落还远,于是三人只好露宿。白玉堂说去打些野味,让展昭生火,涂善坐在一旁,显得异常疲惫。展昭侧对着自己,静静地生火,晚霞渐渐映着他的脸,面颊浮上一抹红晕。
突然,展昭高声道:“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话音刚落,一人便从树上跳下。
“展大人果然好耳力。”那人抱拳笑道。
“阁下是……”展昭望着来人。
“在下是奉我主李元昊之命来请展大人到西夏作客。”那人走上前。
展昭握住剑,冷笑道:“笑话,展某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去?”
“为了展大人的前程。”那人逼近展昭:“宋君昏庸,不识贤才。”说着又转向涂善:“当然,涂将军若能前往,我主定然如虎添翼。”
“展昭身为宋人,就算做鬼都只会为大宋效力,让李元昊死了这条心吧。”展昭抽出剑:“涂善乃钦犯,展某职责所在,也不会让你将他带走。”
“在下以为展大人是个聪明人。”那人摇头道:“如今一见,实在令人失望。”
“既然如此就请阁下速速离去。”展昭苦笑道。
“展大人,在下有一肺腑之言。”那人不仅不走,反倒坐下了:“展大人赤胆忠心,在下敬佩,可士为知己者死,展大人的一片忠心却实在不值。展大人,你可只知道,你这一片忠心,在赵祯面前,只需几句谣言,便会不名一文?”
涂善知这话说中了展昭的痛处,望了望展昭,果见他面容惨淡。其实毋须谣言,赵祯也不曾爱惜过他,何况如今。今时今日,倘若真有人进谗言,展昭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展某知道。”展昭凄然一笑:“不过展某就算枉死,也绝不会为外族效力,阁下不必再枉费唇舌了。更何况,展昭并非是为赵家尽忠。”自从被设计之后,自己在圣上眼中究竟算什么,展昭岂会不知。只是叛国投敌的事,是宁死也决然不肯的。
“涂将军呢?”那人尚不罢休。
涂善心中闪过一念,冷笑道:“本将军自然和展护卫一般。就算枉死,也绝不投敌。”不意外地,收到展昭略带敬意的目光。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那人闻言也不多说,径直走了。
见展昭还望着自己,涂善笑道:“怎么这样望着我?莫非在你眼里我是个连气节都没有的败类?”
“将军误会了。”展昭欲说不是,可自己又确实有些意外,好水川一战,让他觉得涂善并非当真心系国家之人。
涂善看穿他的心事,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叹道:“好水川一事,若不是为了此人,我也许会说。现在累死二万大军,我也后悔莫及。”
展昭上前,竟见地上赫然印着“展昭”二字,神色顿时暗淡,兀自出神。涂善站起身,按展昭坐下,柔声道:“别这样,也不是你的错,而且就算我当时说了,任福也不会听。”
“为什么?”展昭不知这话究竟问谁,那日的惨象又浮上心头。为什么没人肯信他,为什么自己不能阻止,为什么涂善要说是为了自己……
“别责怪自己了。”涂善见展昭跟失了魂似的,心里一阵痛快:“或许这是天意吧,你不愿意,但却控制不了别人为你做的事,就像你无法阻止白玉堂恋上你,当然,也同样阻止不了我。”
展昭转头盯着涂善,虽然向来都对此人毫无好感,但也从未怕过他,而今却莫名填了几分惧意。数声鸟鸣,夕阳在山,四周一片祥和。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天道无常,又有几人可以看透,更休提掌握。无论发生何事,展大人都千万不要自责,那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涂善一笑,取下披风,猛地搂住展昭的肩,替他搭上:“夜间寒气重,展护卫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