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同人/卓青）真与假》石人甲

2、重生，相见

　　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意识从迷糊逐渐变得清晰。
　　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旁，郭青眉头微动，突然睁开了眼睛。
　　长久的黑暗，突然接触到光线，眼睛并未能完全适应，郭青闭了闭涩痛的双眼，复再睁开，就听见一阵敲门声，眼前的人影一晃，已经前去开门。
　　“进来吧，他正好醒了。”是杨坚的声音。但是——怎么可能出现？
　　郭青扶着床勉强要坐起，一阵脚步声踏入，很快一双手搀扶住他的身体。
　　“郭青。”郭壮关切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郭青骤然怔住，他猛地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总是带着既严厉又慈爱的目光，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哥！你——”郭青内心充满喜悦，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正要出声，却看见站在门边的杨坚，他突然觉得整个人坠入冰窖，瞬间全身寒冷。
　　“杨坚？你不是——”话再一次止住，郭青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可是明明都应该是死了的人，怎么会……
　　“你瞪着我也没用，我怎么说你都不听，任由那些人欺负你，这次总算是扛不住了吧？我刚才一进那群人的房间就看见你晕倒在地上，我早说过，同是人，你何必轻贱自己。”杨坚仍是手里抱着一把剑，说话的语气仍旧是不卑不亢，没有多少感情。
　　“杨兄弟，不知你可否出去一下，我和舍弟有些话需要商量一番。”郭壮看向杨坚道。
　　杨坚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拜师大典的日子将近，你可不要再出什么乱子。”郭壮将郭青身体扶正，起身走到桌边取了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转身递给他道。
　　郭青接过杯子，手心全是冷汗。
　　他迅速整理头绪，半晌，才看着郭壮道：“如今离拜师大典还有几日？”
　　“十日。”
　　郭青喝了口水，稳了稳混乱的心神。
　　郭壮坐回他身边，略带责备道：“你这身子娇气，半点受不得折磨，如何到卓爷身边做事？”
　　郭青噎了一下，惊讶道：“到卓爷身边做事？何时？”
　　“明日。”
　　“怎地这么突然？”
　　“是夫人的命令。”
　　气氛突然僵住，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郭青心里一堆谜团，自己本来已经死了，为何现在突然出现在大镖局内？并且身体容貌与自己初入大镖局时无异，即便是复活，这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倒退才是。
　　杨坚还活着，自己的哥哥也活着，现在他却被夫人提前调到卓爷身边。
　　夫人的意图再清楚不过，只是这本应由自己开口的事，如今竟是由哥哥口中说出……
　　“郭青，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保全自己。”郭壮眼里浮现一抹担忧，道，“你要好自为之。”
　　言罢，他起身朝门口走去，手放上门框，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转过身说道：
　　“两边都要顾虑周全，尤其是卓爷那边，任何事不可鲁莽冲撞，能少言便少言。待时机到了，我会想办法将你调离卓爷身边。”
　　郭青下了床，朝郭壮安抚地笑道：“哥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说完却仍旧眉峰紧锁，似乎在忧虑什么。
　　郭壮看着他的表情，鼓舞道：“你也不需太过担心。卓爷并非洪水猛兽，只是紫气东来有紫气东来的规矩，你只要注意不越过界限便可。卓爷毕竟是个厉害的人物，在他身边，你只要守本分，不定还能从中学会些东西，那可是受益匪浅了。”
　　见郭壮对卓东来充满敬仰之情，郭青心底感到悲哀，悲哀的是自己的哥哥尚不知他命不久矣，而这要他命的人就是他崇拜之人。
　　然而，郭青忆起往昔自己对卓东来那敬重得几乎膜拜的深沉情感，也不由得感叹，不得不承认，卓东来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和魅力，能教人心甘情愿地对他俯首称臣。
　　可他却偏偏是自己的仇人，是他杀害自己唯一的亲人，倘若他不这么做——郭青深吸了口气——倘若他不这么做，自己必定会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自己的命给一个自己当做神祗的人，郭青只会觉得荣幸和骄傲，但是偏偏……
　　看着郭壮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郭青眸光阴沉，他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哥哥的性命。
　　这么想着，郭青大步跨出房间。径直朝吴婉的大院走去。

　　郭青向吴婉表明了他的忠心，并且答应会将卓爷的一举一动告知于她。
　　吴婉满意地笑了，郭青眼底却露出嘲讽的笑意。
　　这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仅因为哥哥的关系，她就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简直蠢不可及。
　　但有时候越愚蠢的人，利用起来就越容易。
　　他还需要去见流水，吴婉就能带他去。
　　一个愚蠢的人通常都不会太计较每件事的原因。

　　深夜，紫气东来的后院，寂静无声。
　　卓东来是个日理万机的人，恰逢拜师大典，所有的事几乎全由他一人处理，所以即使到了深夜，他也依旧在大镖局为司马超群鞍前马后，忙里忙外。
　　郭青和吴婉很顺利地便进入流水的屋子，流水却丝毫不意外他们的来访。
　　垂暮之人，他的生命和面容都仿佛要枯竭一般，所以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枯竭的心再起波澜。
　　“老人家，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吴婉递过一个小瓷瓶。
　　流水接过瓷瓶，眼睛却看着郭青道：“你找到帮手了？”
　　“他会是个好帮手。”
　　“他为什么要帮你？”流水狐疑地盯着郭青，问的还是吴婉。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你想毁了卓东来？你凭什么？”流水眯着干枯无神的双眸，冷冷地打量着郭青。
　　那是一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如此秀气的一张脸，却有一双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眼睛，晦暗沧桑得仿佛历经一世蹉跎，深沉而复杂。
　　“前辈对他的恨有多少，晚辈的决心就会有多少。”郭青安静地说道。
　　流水眼底露出兴奋的光芒，他突然觉得很有趣也突然很想试一试，这个少年可以是一匹狼，如果要培育出一个能对卓东来造成伤害的人，说不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任何能折磨卓东来的事，他都会愿意试上一试。他向来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我明天就会按老人家的吩咐去一趟红花集，这地方我来的次数多了终究会有麻烦，郭青明日便会被派往卓东来身边，由他和老人家碰面，一切事情就会容易得多。”
　　流水点点头，转头对郭青笑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卓东来的弱点是什么？”
　　郭青不动声色：“如果老前辈能不吝赐教，晚辈定然感激。”
　　流水的视线突然投向上方，他眼神悠远，声音却空洞地说道：“人的弱点就是情。”
　　“情？”前世他伴随卓爷身边的时间不少，无论是参与过的事，还是冷眼旁观过的事，如果流水的话是真的——卓爷的弱点是司马，是感情，这个卓爷最不信的东西，也正是真正束缚他，将他推向命运之轮的东西。郭青眼前浮现出司马超群和卓东来决裂的画面，那场决裂让卓东来甘心步入宿命的枷锁。
　　心底突然泛起奇怪的感觉，似酸涩似疼痛，郭青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所以也下意识避开去想，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的计划不容有失。
　　流水突然大笑道：“任何人都躲不过这个字。它简直充满了魔力，你说是不是？”
　　郭青静静地开口：“可是枭雄无情。”卓东来是枭雄，在郭青心里，他有时候甚至冷血得不像个人。
　　流水干瘪的手指敲在扶把上，他的语气诡谲而哀凉：“枭雄无情，因为他们动起情来会比一百个一千个英雄动情还要恐怖，还要可怕得多。”
　　郭青沉默，若有所思。
　　流水嘲讽地看着他道：“你要是没胆量承受，最好现在就爬去抱着他的大腿向他求饶，他心情若是不错，说不定就能放你一马。要做一匹狼，豁出去的不是自己，那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郭青勾起嘴角：“前辈放心，晚辈会竭尽所能做一匹最温顺的狼。”要郭壮命的是卓爷，所以能救得了郭壮性命的也只有卓爷。他必须到卓爷身边，也必须取得比前世更多的信任。
　　“好，好小子！”流水狂笑赞道，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紫气东来大院内，郭青顺从地跟在吴婉身后。
　　“你要小心卓东来，他从来只在乎司马超群一个人，倘若你动作不够谨慎，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上。”吴婉叮嘱道。
　　“夫人多虑了。郭青定会步步为营。”
　　“我本不该让你趟这浑水，只不过，郭壮是你哥哥，你想必也是愿意为他牺牲的？”
　　“自然是的。因为他是我哥。”郭青定定地看着吴婉，道，“至于夫人，还是莫要过于担忧的好。”
　　“我知道——”吴婉脚步猛地停住，她看见前方亮起灯火。

　　卓东来踏着轻闲的步子，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看着除了唯一亲人外自己最为熟悉的容颜，郭青突然觉得心脏仿佛锥刺的生疼起来，这种莫名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几乎要乱了他的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被自己当成神一般的男人，前世的恨意在今世已然不存在，也没理由存在，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可以毫无顾忌毫无阻碍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全心全意地崇拜和尊敬这个人。

　　卓东来视线微偏，将目光落至郭青身上。
　　记忆中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个少年，他记得，是郭壮的弟弟。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在红花集时的稚嫩纯朴，此刻却是一丁点影子都再寻不到。
　　微微眯起双眸，卓东来细细打量着郭青——
　　然而，吴婉抢先一步挡在他视线前，道：“卓爷来得倒也巧，我正是想将郭青带着，让他熟悉熟悉您的院落，往后他要留在这里做事，还是提前熟悉为好。您说是吗？”
　　“郭青。”卓东来念了他的名字，语调慵懒而不甚在意。
　　郭青忙低下头恭敬地应道：“在。”
　　吴婉在一旁说道：“这件事也是司马的意思，我想，卓爷也是不会反对的。郭青为人伶俐，有他在，卓爷或许就能少一分辛劳，多一分休闲。”
　　“哦？”卓东来扫了一眼郭青，淡淡道，“那就留下吧。”
　　“郭青，还不谢谢卓爷。”吴婉笑道。
　　“不必了。”卓东来看向吴婉，微偏了偏头，“夫人请吧。”
　　吴婉看了郭青一眼，转身离开了紫气东来的院子。

　　卓东来转身朝紫气东来走去，郭青立刻跟上。
　　“郭青。”
　　“在。”
　　卓东来侧过头看着跟在一旁的人，这个年轻人的眼神的确不像在红花集初见那般青涩懵懂，但他却觉得很奇怪，短短时间内为何变化得这么大，竟像已沾染过血腥之气，所蕴含的感情似乎也复杂过头，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更不应该是几天内能磨练出来的。
　　语带试探地问道：“是总镖头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啊？”
　　郭青恭敬地回答：“属下不知。像这类事情，我们这样的下人无权也应该无心知道。”
　　卓东来瞥见他眼底的沉黯，冷冷问道：“你可清楚我的规矩？”
　　“清楚。对卓爷，话必须句句属实。郭青的命虽不值钱，但绝不喜欢自惹麻烦。”
　　眼眸微垂，卓东来抬了抬手，懒懒地说道：“很好。”
　　郭青便顺从地止住脚步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卓东来踏入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