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台》落瑾拾羽

9、光下秘密

　　皇上谒陵回来十多天了，还带回一个好消息——敏嫔娘娘有喜了。
　　我随德妃去探望，满屋子人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都在灿烂的笑，就连已身为三个孩子母亲的敏嫔脸上也难抑幸福。可唯独我笑不出，因为我记得她和赫舍里皇后一样死于难产…… 　　

　　正练着字，手里的笔被人抽走，划了我一手的墨，这事儿不是胤祥就是十四，转个身就冲着他脸抹了回去。他一把将我的手反制在身后，眯着眼说道，“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 　　听了这句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除非你在我脑门上长眼睛了，不然我的事可都是背着你做的！”
　　“嘿，我说你胆子倒不小，敢拿爷说笑！”他佯作发怒瞪我，冲他眨眨眼睛，微微一笑说道，“这不谋划着向您十三爷借呗！” 　　

　　“我送你那镯子怎么不带呢？”现在有两件事最让我反胃，其一果茶、其二镯子。可这位仁兄就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我是有恨难言，没好气的说道，“我是伺候主子的，带个镯子等着磕碎了讨骂呀，还是招流言蜚语被唾沫星子淹死呢？”
　　“你这丫头，我说一句你顶十句，什么时候你的字能和你嘴一样利索就好了！”他装出一副教书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模样，挥着我的字。连忙眼疾手快的抢回来，又把余下的归拢收好，免得他借机取笑自己。
　　“贞儿……”难得听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称呼自己，“怎么了？”他心神不宁的，一会儿弄弄我头上的绒花，一会儿扯扯我的耳坠子。现在的胤祥虽是胸有谋略，但离四阿哥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境界还差之甚远。 　　

　　“我……”胤祥的眼中透着不安和犹疑，这份隐忍让人心疼，从心底生出想要好好保护他的愿望。停下手里的活依着他坐下，柔声说道，“无论什么事，你说、不说都还有我。”
　　“贞儿，谢谢你。”他靠在我的肩头时，言语中透着疲惫，我才发现他本没有我想的那样坚强，潇洒无谓的外表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逞强。 　　

　　“胤祥……”我提了提已经发麻的肩膀，咬了咬嘴唇，不太自信的问道，“那你到底打不打算告诉我啊？”他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一边懊恼自己的大煞风景，一边小声解释道，“我又不是解语花，‘闻弦琴知雅意’的本事我学不来。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自己发挥想象力，那估计等后天的太阳下去，我脑袋都没闪光……”
　　“喂！干什么呢！”他撑着手掌在我腰里比划来比划去的，被我“啪——”的一下拍开了。他也不恼，都笑得不见了眉眼，囫囵不清的说道，“我就看……看看你肚子多大，怎么……怎么连句话都藏不住！” 　　

　　“行了，我问你，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出了趟宫？”过了一会儿，他收起了笑闹的表情，正经的问道。我老实的点点头，“我阿玛下个月生辰，我就给他提前过……”
　　“我知道！”我还没说完，就被他瞪着眼睛打断。又白了我眼，举起手对着我脑袋就是一下狠戳，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诚实的没心没肺也算了，但你能不能带点脑子！”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思考了半天也就琢磨出一个理由——八阿哥带我出去他吃醋了。恩，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认错的态度也就皮了，扯了他的袖子，轻声说道，“那下次等你带我出去呗？”
　　“铁树开花都比你脑袋开窍有指望！”看他这样，我是真不敢说话了。生米成熟饭了，宫门也被我出了，现在计较还有用么…… 　　

　　“唉——”他叹了口大气，往我装着穿越银河思绪的脑袋上狠狠就是一掌，“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我转了转念，正要回答才发觉不对，眼前的主儿不该知道这件事啊！那太子不也知道了……刚才拌嘴的喜悦立马消失殆尽，如同烧得正旺的柴火被水浇湿，“嘶——”的一下，全剩下看不清的黑炭了。
　　脸上还必须不露声色，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这叫单纯！偶尔、难得、罕见的做个芝麻绿豆的小坏事儿都会被你知道，由此可见，你是革命路上的老前辈，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啊！”我说的摇头晃脑，颇有几分儒家酸腐老秀才的滋味。他听得半生不熟，笑得却毫不含糊，我便知道这事儿算遮掩过去了。 　　

　　“我去瞧瞧额娘，这就走了。”帮胤祥系好披风，看夕阳余晖洒在他的侧脸，阴影里也透着笑的暖意，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想，希望这一刻可以定格永恒。
　　“替我……问候敏娘娘。”他随手理了理我两鬓的碎发，刚要走被我拉了回来，“你告诉娘娘，如果身子允许还是要多晒晒太阳、多多走动，一直窝着不动弹也不行。” 　　

　　“我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他笑得更夸张了，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是不是也想隔给爷生一个？”
　　“去！”我扬扬手作势要打他就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他匆匆的背影，好像带走了余晖的温暖，天空的景致依旧却如身在寒夜。 　　

　　回屋坐下没一会儿，听见了敲门声。当是他粗心大意的落了什么事儿，便穿鞋边隔着门问，“你忘东西了？”
　　人影晃了晃，没有应声，“怎么还把舌头拉我这儿了不成？” 　　

　　“四阿哥？给四阿哥请安，主子吉祥。”两位爷前脚后脚，时间卡的比片场还准。
　　“起吧。”他负手站在门外，我从屋里端了杯茶，看着他神气笃定的闻了闻茶香，优雅的撇了撇茶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两口、三口。完了从袖袋里掏出张纸，上面缺边少划的字再好认不过，舍我其谁？ 　　

　　“好好收着吧。”他说话时轻飘飘的，随手一划把本就是属于我的，用一种赏赐的态度还回来，我真心哭笑不得。细想吧，这就和现代官权一样，能把如此不讲道理的事做的如此理直气壮，难怪日后他做皇帝。
　　单就气势这一点，老八和十四就已相差甚远。

　　很多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八阿哥会冒险亲自动手。我是这样想的，现在的八阿哥羽翼尚未丰满，手下没有能人好做这样的差事。白手起家的他，自然在开始的时候有些事要亲力亲为！
唉，我觉得自己昼伏夜出的习惯快要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