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纤手破

35、天子门生（五）

　　说实话，在场的没有谁比姜咹更了解当今皇帝，她看着众人气势瞬间低迷了起来，便道：“此言差矣！众位大哥可能不知道，小弟身边的这位渔舟兄，其父乃是兵部尚书孟不破孟大人，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渔舟兄经常出入禁宫，对小皇帝的了解远甚咱们在座的各位，是吧，渔舟兄？”

　　突然被点名的孟渔舟望着众人瞬间望过来的眼神，脑子一懵，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世上要说最了解小皇帝的人，难道不是你姜安吗？

　　众人都惊诧了，没想到孟渔舟居然来头不小。

　　“渔舟兄不仅见过小皇帝很多次，还常跟小皇帝一起切磋武艺。据他说，小皇帝其实本身是个聪慧的孩子，爱学习，天资高。只是如今因着年幼，身处皇宫，境地尴尬，几乎无人可依无人可用。”

　　杨观鸿等人又望向孟渔舟，孟渔舟脑子发紧，只得点点头，“不错！”

　　“众位大哥且想想，小皇帝年不过六岁，便是早早识字读书又能如何？”姜咹接着道，“三位协理大臣和一位摄政王爷，这四人要是稍有私心，小皇帝的发展成长便没有保障。据渔舟兄所说，陛下在禁宫之中，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那些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只知众位协理大臣和摄政王，根本没有把咱们的陛下放在眼里。”

　　“就上个月，我还听到传言，说宫里来了刺客，陛下都已经将刺客打退了，禁卫军还没有来呢！后来王如海公公只是罚了当晚当值的几个小兵，连革职查办都没有。你们敢相信吗？”

　　杨观鸿和邱寿昌互望了一眼，显然并不相信，姜咹指着孟渔舟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渔舟兄，我有没有半句虚言？”

　　又被推到人前的孟渔舟只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勉为其难的道：“不错！”他怎么感觉自己今天不该来这一趟呢？

　　朱曾云圆圆的一张脸皱得像个包子褶，他一向胆子小，听到他们现在的对话，本能地觉得不合时宜，便斟酌着道：“杨兄，邱兄，小弟还有事，想先回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纪轻舟“嗤笑”了出来，抬眼看了看朱曾云，不无嘲讽的道：“朱兄，依小弟看，你不该小字兼修，到底太过含蓄了，该叫圆融，或者中庸，这才符合你的性子呀！”

　　众人都笑了，朱曾云羞得低下了头。

　　姜咹抬头看向纪轻舟，只见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就那么坐在廊下，虽然姿态随意闲适，但是一开口，其他人却都不反驳，便是朱曾云被他的话羞得恼了，也再不提要走之类的话。

　　就在姜咹观察纪轻舟的时候，纪轻舟也扫了眼孟渔舟，又看了看姜咹身后的一直没说话的小林子，明白眼前这三人，最年幼的姜声止才是带头人，便对着她道：“声止小弟，你刚刚说今上年幼，颇受掣肘，即使有心想改革恐怕也无力，可为兄觉得，你这话不该跟我们这些尚无官身的秀才说，该跟渔舟兄的父亲，或者像他那样的官员说，所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姜咹道：“找没找错人，这不好说。小弟只不过是听各位大哥在此辩论，尤为精彩纷呈，这才一时没忍住，匀盼兄既然觉得小弟说的没道理，那小弟也不便再打扰，各位大哥，小弟就此别过！”说完，姜咹转身便走。

　　姜咹一走，小林子直接也跟着走了。

　　孟渔舟没想到姜咹居然说走就走，眼看着她走远，只好抱拳道：“各位后会有期啦！”也追着姜咹而去。

　　杨观鸿叹了口气，看着远去的三人，对着纪轻舟道：“匀盼兄，你说话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我看这个声止小弟也只是想跟我们探讨一下，并没有恶意。”他和纪轻舟认识了十几天，在进京前碰到时便相约结伴而行，已经对纪轻舟的性子有了一定的了解。

　　纪轻舟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哪知道他这么不经事？到底是个孩子，性子桀骜不羁，读了点经史子集就敢出来卖弄。”

　　姜咹没听到纪轻舟后来的话，听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毕竟她今日就是来炫技的，誓要在这里留个美名，最好能扬名天下，到时候这就是最好的打脸。

　　他们一路来到外院，各处比试场地都挤满了人，三人只好排队等着，然后姜咹看着小林子道：“这里到处都是人，恐怕一时半会轮不到我们，可王统领到现在没回来，我担心他回去找不到我们，要不你回去内院花园处等着，见到他了之后就带他来这里。”

　　小林子点头同意转身就走一气呵成，孟渔舟道：“声止小弟，这小林子也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听闻他武艺不错，师承蒋三思？”

　　姜咹道：“不错。蒋师傅确实说过小林子的天分高，是他的得意弟子。我看你也喜欢武术，要是有空，可以进宫找小林子切磋切磋，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的。”

　　孟渔舟喜上眉梢，“我也有这个打算。你知道谢少陵吧？以前我都是和他一起练武切磋的，后来他当了禁卫军统领，就没有时间来陪我了。”

　　听到禁卫军统领，姜咹才知道谢少陵就是谢尚匀，赞同道：“谢统领确实是个难得的有责任心的人，今晚有他守卫皇宫，我和小林子才敢出来。”

　　孟渔舟瞧了瞧四周，凑到姜咹面前低声的问：“声止老弟，你跟我说实话，今上的处境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艰难吗？”他原以为陛下年幼，可能会受到协理大臣等人的帮助，毕竟是协理大臣，协理协理，自然是协助办理了，没想到可能不仅仅是协理。

　　姜咹愣住了，她以为陛下的处境有目共睹，却没想到连孟渔舟这样的官家子弟都不清楚内幕。

　　不过孟渔舟这一问，也算是给姜咹敲了个警钟，她跟陛下日夜相处，才能深刻体会协理大臣的阳奉阴违只手遮天，而皇宫外面的文人士子和天下的老百姓又从何得知呢？

　　就看像孟渔舟这样的官家子弟都不觉得现今这样的朝纲有任何问题，更遑论其他人？

　　也难怪刚刚纪轻舟会那么阴阳怪气讽刺她。

　　姜咹叹了一口气，只得道：“具体朝堂上的情况，我说了不算，你可以回去问你父亲孟大人，当然你也可以找谢统领，谢统领日夜守护禁宫，知道的不比你父亲少。”

　　“关于上个月刺杀，你难道没听谢统领听说过吗？就在先皇入土为安的当晚，一个贼人冲着陛下而来，要不是最近陛下跟着小林子学了几手拳脚，只怕现在已经变天了。”

　　这事，谢少陵跟他说过，还央求他探查一番，看是否跟谢尚书令有关。要说孟渔舟之前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看到姜安和小林子出现在这，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里有大大的问题。

　　姜咹接着道：“要不是现在陛下年幼，恐怕早就惨遭毒手。不过我现在也很担心，如果陛下太过锋芒毕露，会不会打草惊蛇，惹来杀身之祸呢？”

　　这话属实大逆不道了，只听“嘘！”一声，孟渔舟赶紧朝姜咹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又四处看了看，只见周围的人都在跟身边人讨论聊天，并没有注意道他们，他这才放下心来，“你不要命了！这些话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谢少陵总说我很憨，我看你这个憨憨不比我差到哪儿去！”

　　还要再说些什么，队伍却已经轮到姜咹，没想到排的居然是书法，每个人只要留下一幅字就可以了，再等着专人评比出来名词即可。

　　姜咹会写字，这与她毫无挑战而言，她想了想，提起毛笔用草书和行书各写了一首词。待到写完，孟渔舟一脸佩服的看着她，“没想到啊，你小小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岁吧，怎么一手字写得如此好？而且这首词写得也好——《沁园春·雪》”说完，便读了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好！好！好！果然一首好词！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孟渔舟还没来得及夸奖，就听旁边有人高声称赞，俩人同时向来人看去。

　　只见一个身高七尺一身布衣的青年向他们走来，边走边鼓掌，“这位小弟，鄙人姓马名羡鱼，字逝川，乃是取自《论语·子罕》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姜咹顿时囧起来，姓甚名谁好说，婚配她就是想也没法子啦，已经娶不了媳妇了！

　　跟马羡鱼通报名讳之后，马羡鱼道：“刚刚听姜弟那阙词，写得是真好！不知道小弟年纪轻轻，如何有如此大的感悟？难道小弟也去过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