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纤手破

211、春日迟迟（四十）

　　藩镇割据，是由安禄山史思明开始的地方军政大员雄踞一方自成一体，加速朝廷崩溃的现象。

　　大郑朝十二道大将军，一人长久固守一地，与各地的地方势力暧昧不清，更有甚者联姻以图谋更大，郭浔阳和龙飞度不就是这样？

　　永献帝就因为担心其他地方也有这种现象，这才决定各道大将军轮岗换地值守。

　　可就因为此，被柔佛抓到机会伺机而动。

　　姜咹的脑子一时清醒一时迷糊，那药丸确实有用，就是每每想到藩镇割据的可能性，她便心头一紧，呼吸不畅起来。

　　她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可不想打仗啊！

　　政局不稳时局不稳，扰得人心神不稳。东营里也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感觉，许心守在大将军营帐外，面对咄咄逼人的督军李石堰和他的追随者们，手心里都是汗。

　　“许心！你赶紧退下！我等有重要军情禀告将军。你胆敢阻拦我们，就不怕贻误军情陛下责罚吗？！”

　　李石堰厉声喝问许心，决定今晚务必要查出许渡在不在营内。姜咹混在外围的小兵中，观察着情况。

　　许良带她走了上山小路并入营地道，将将赶在黄昏时分李石堰第十次闯帐时混进大营。入营后，两人便分头行动，许良直接去了将军营帐，姜咹则混进每月的新兵营里，她是个陌生面孔，轻易不能入将军营帐。

　　姜咹不认识李石堰，但看其神情模样，也知道必定是与将军二心的督军。督军是朝廷特派前来监军的官员，每三年一换，用来掣肘大将军的。

　　那李石堰三十几岁，身形削瘦，一双鹰眼精明干练，明显是看出许渡不在营帐内，想带人抓他个正着。

　　“是啊！”他身后一个肥头大耳的小官附和，“将军到底去哪儿了？许心，你可不能拦着督军大人！不然贻误军情要问斩的！”

　　又有人说，“难道是将军听到柔佛要打过来了，自己跑了吗？”

　　姜咹下意识地看向那人，只见他细弱不堪眉眼萎靡，竟也着了校尉的服装。他强装镇定，指着许心道：“许心！你可别不知好歹。就是将军不在营帐内也没关系，我们自去寻找他，可要是因为将军不在军营而耽误向云南派兵救援，就是十个你也不够砍的！”

　　很显然，这个川贵道大营现在分了至少两派，大将军和督军极其不和。姜咹咋舌，若是在平时，永献帝只怕会乐见其成，但现在多事之秋，恐怕真要贻误军情了！

　　姜咹看向所有人的焦点所在——许心，他一直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长剑，脸色肃穆庄严。

　　“哎，兄弟，我新来的。”姜咹扯了扯旁边小兵的袖子，“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啊？大将军不在吗？大将军真的跑了吗？说实话，我来了之后确实没见过大将军啊！”

　　那小兵看了看姜咹，知道前两天才入了批新兵，不疑有他，“谁知道呢！督军这几天天天要来找将军，可就是进不了帐。没人知道将军在哪。许护卫太厉害了，他们也不敢硬闯！啧啧，你不知道啊，上次一个校尉被他一掌就劈昏过去了！”

　　姜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表示被震惊到，那小兵就更眉飞色舞了，“哟嚯！那家伙，我看着活不了了！他怎么敢的呀！这可是许心！咱东西两营里最厉害的兵了！跟着大将军出入营帐几十年，可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许心？”姜咹疑惑，“他跟许良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将军的护卫吧？难道是兄弟？”

　　小兵骄傲的道：“他们是四兄弟！还有两个哥哥，许天许地！四人长得一样的，又都会武，小的时候就被将军挑中，一直护卫将军呢！”

　　“屁！王小虎你知道啥呀你知道？就在这胡说八道！你才进来多久？还小的时候就被将军挑中？他们兄弟四人是自己来投奔将军的！将军看他们是四生子比较稀奇，这才留下来的。滚一边去！别胡乱造谣将军！”

　　一个粗犷暗哑的声音打断姜咹他们，姜咹抬眼一看，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兵挤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勺子。

　　那小兵一看有人打扰他吹嘘，不干了！嚷道：“谁造谣了啊！张进宝，我跟你讲，就是你煮饭再好吃，我也要揍你一顿打死你！”说罢挥着拳头就冲向那张进宝。

　　周围小兵立马就不同意了，张进宝可是营里出名的活祖宗，做饭首屈一指，谁都不能伤害他！于是拦的拦挡的挡，一群人就哄闹起来！

　　李石堰正怒火中烧，忽听身后挤嚷打闹起来，回头就骂道：“谁在吵？滚出来！军营重地，你们都在干什么？！周庆旺，把这群哄闹的人抓去跑操三个时辰！”

　　姜咹周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呼吸一滞，大气都不带喘儿的。

　　周庆旺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小官，是李石堰身边的长史，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踮脚在李石堰耳边说了什么，李石堰只得忍下怒火，回头瞪向许心，边走边说：“许心！要么你就一掌打死我！不然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将军！本督军也想知道，朝廷和陛下若是知道，你一个小小护卫敢三番四次拦本督军，会怎么处罚你！？”

　　李石堰一向文人身弱，所以多数情况下都避免跟许渡起直接冲突，可今时不同往日，云南方派兵请求支援，战争已经爆发，刻不容缓！许渡再避而不见，他毫无他法只能硬闯营帐了！

　　他说完话，心一横，闭眼冲向许心！

　　李石堰这阵仗许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后退一步，李石堰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他不能伤他！

　　千钧一发之际，许心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拦住李石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天籁传来，“这是怎么了？都聚在将军营帐之外，成什么体统！督军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石堰和许心都大喜过望，许渡/将军这是回来了？！

　　许良笑着说：“将军知道南边战火已起，这几日正在加急办理军务，才睡下不久。督军大人，还请你先回去。将军说，这几日烦请您督察军中士兵训练一事。他要好好想想对策！”

　　许心立马松了口气，李石堰盯着许良暗忖，原来许渡已经知道柔佛大军进攻的事情。那他这么多天不在到底去干什么了。

　　许良上前一步走到李石堰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蟒蛇一事另有蹊跷。”

　　李石堰一听，思量之下脸色顿变，他深受儒家文化熏陶，自然不相信民间的蟒神传闻，可架不住老百姓愚昧无知，柔佛又在此时攻来，很难说此事没有他们的手笔。身为大郑朝的官员，孰轻孰重他自然知道，于是立刻道：“既然将军已经睡了，那今日就算了。本督军先去查看新兵训练情形了！”

　　说罢，回头看向周庆旺，“把刚刚犯事的小兵们都带来，去训练场上跑个三时辰！”接着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周庆旺赶紧叫道：“刚刚这一块的，都赶紧跟上！那个张进宝，你可别想跑！一起去跑操！”

　　张进宝挥着大勺道：“长史大人，我可不能去跑什么操，不然咱晚饭可吃不到了！”有人便为他求情，“长史大人，张进宝不能跑啊！不然今天晚上咱啥都吃不到啦！”“是是是！要跑的话，我就代他跑吧！不就三个时辰？咱还能练！”

　　他们熙攘着跑向操练场，姜咹瞅个机会留了下来，待人都走远，来到营帐外，许心正要拦她，许良将她让进帐中。

　　那营帐内部空间不小，用屏风将前厅后床隔开，前厅大木案上摆着许多书册，姜咹一边打量一边嘲讽道：“啧啧，我看着，你们川贵道大将军练兵也不怎么样啊！还不如江南道的龙将军纪律严明。”

　　没想到回到军营，许良话竟多了，“将军在时，他们并不这样。这几日将军没监督训练，个个都懈怠了！”

　　姜咹正要说话，帐外许心的声音低低传来，“三哥，督军大人又来了。”

　　许良看向姜咹，见姜咹点点头，快步走到帐门外，“许心，快让督军大人进来！”

　　一进帐，李石堰看到姜咹就脸色突变，劈头盖脸问许良，“这人是谁？怎么什么人都能混进帅帐来？许渡到底在哪里？”他一早就知道许渡不在帐内，没想到竟还有个外人在内！

　　姜咹也不恼怒，听他说完才慢慢开口，“李督军好大的火气！先容本人介绍一下自己，吾名姜安，人称安公公，御前伺候的小公公一枚。”

　　李石堰目瞪口呆，“什么？你就是安公公？！”接着他慌了，来回踱步，难道陛下来了千江？“胡闹！陛下怎么能这么胡闹！他怎可离开建康，跑到千江这样的小地方来？不行！现在柔佛快要打到这边来了，微臣赶紧派兵送陛下回宫！完了完了，这个许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可怎么好？许良许心！你们快快安排好秘密送陛下回京！”

　　姜咹莞尔一笑，“李督军多虑了！陛下未来千江，只是派小人前来寻物。他如今在建康好好待着呢！”

　　李石堰忙停下脚步，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罢脸色一变，“安公公，下官要举报！许渡他擅离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