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浩 野性直觉》爱听秋坟鬼唱诗

7、Society

　　Society,you're a crazy breed 社会啊，你这疯狂的人造物
　　I hope you're not lonely without me 衷心希望少了我你不会寂寞
　　There's those thinking more or less, less is more 有些人或许认为少就是多
　　But if less is more how you keeping score? 但若果真如此，又为何要计分数呢？

　　From Eddie Vedder

　　回到Star City才发现，左三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了，屋子突然之间变得很空。允浩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悲哀的预见到，这个宿舍他们住不了多久了。两个人住三层楼，也确实太奢侈了，再加上他和昌珉本来就不住一层，就更显得冷清。

　　昌珉并不常出门，却也对电视也没什么兴趣，这让喜欢在起居室里待着的允浩感到十分寂寞，以前的起居室总是很吵闹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常去昌珉的房间找他，而昌珉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边看书玩游戏一边默默地听他说话，偶尔吐个槽，但允浩隐隐发觉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昌珉是不会规避肢体接触的，他们常常抱在地上乱滚一气，有时允浩会说着说着就这么睡过去，等醒来时则会发现自己盖着被子，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而这个时候昌珉多半是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着的；偶尔也会见他倚在床头看书，很认真的样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然尔自从日本回来之后，昌珉变得不再喜欢被碰触，甚至连眼神都开始躲躲闪闪，脸上时常会露出又辛苦又尴尬的表情。时间久了，允浩也觉得挺尴尬，自己似乎总是不能很好的掌握与他人的距离，不是太远就是太近，五个人尚且无法综合平衡，两个人时就更显得进退失据。聚餐的时候，也曾跟金希澈探讨过这个问题，那人的反应残忍又直接：“人心就像是浸着油污的破布，所需的只是一点火星。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总爱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活该！纯属找插！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像你哥我这么懂你吗？傻瓜！”

　　可到底怎么做才算是有分寸呢？希澈没说他也没问，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搭。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Tone，那么他就是光州Tone，死较真也好，输不起也罢，他想要更加努力，更加坚持，——直到这世界容不得他再坚持为止。

　　就算最后的舞台上，只有一束光，只剩他一个人。

　　2010年的6月12日对他们而言是人生的一道坎，就在这一天，左三出道了，选在东京巨蛋，——那里曾是他们五人共同的天堂。自从知道了日程，他们就开始默默的、小心翼翼的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建设。昌珉储备了足够的饮料、水果和零食，窝在沙发上看MLB直播，不时的发出阵阵诅咒；允浩坐在旁边，边蹭昌珉的零食边玩iPad，咬牙切齿立志杀入全国前10的感觉，一整天都没说几句话，两个人在微妙的气氛中度过了死宅的一日。快到晚饭的时候，允浩接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丝毫没有回避的态度让昌珉很受用，但允浩的沉默也让他不安。挂上电话允浩茫然的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回房间去了，等他再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已经是运动鞋、罩衫、帽子私服三件套穿戴整齐，走的很急，昌珉连“把垃圾袋给我捎下去”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嗖”得不见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允浩还没回来，昌珉觉得不对劲，试着拨他的电话，结果发现那人根本没带手机；又等了半个小时，昌珉开始想东想西，车祸啊□□啊各种社会版头条场景开始在脑中大放幻灯片，终于“啊”得大叫了一声，出门寻人。

　　“这… …也未免太简单了吧。”昌珉把车停在蠹岛汉江公园旁边，看着“私服三件套”在江边走来走去，不禁感慨道：“你好歹也让我多费点力气吧？”他家队长所有疗伤止痛的方法都打着纯爱电影的印记。看他终于坐在长椅上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昌珉这才放心的下车，去贩售机拿了两杯热可可，朝他走去。在离他约十步远的距离，昌珉有点好奇的停住脚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夜晚的汉江黑黝黝的，无声的裹挟着这城市所有的废料废渣奔流入海；对面灯火辉煌处正是江南区，光影蹁跹霓虹闪烁，承载着他们命运、决定着他们沉浮的公司就矗立在那团光影之中。——作为土生土长的首尔人，昌珉自知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允浩此刻的辛酸，但自信也能猜到几分，何况那人的心思从来都不复杂。如果可以，他想他会大声告诉他，允浩，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并不是因为我爱你才这么说。

　　可他不能，他所能做的只是端上一杯热可可，然后陪他在长椅上坐一会儿，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明知并没任何可能，却放弃漫天白云，寻觅远飞的风筝。”有人这么唱过，直到今天，昌珉才顿悟，然后痛彻心扉。

　　“经纪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跟丢了魂儿似的？”
　　“就是今天… …那个演唱会上他们三个的致辞。”
　　“哦？说了什么？”
　　“左三的关键词是真相和别哭，左二的关键词是害怕与挑战，左一嘛，很好猜：我只想唱歌。”
　　“哈哈，左一！不过没办法，谁叫我们太熟了呢，我都想象得出他们说这话时的表情。”
　　“昌珉哪，其实他们说的这些我们都有，特别是左二说的。昌珉哪，你害怕吗？”

　　一辆游船缓缓驶过，探照灯一晃而过，让昌珉在黑暗中看到允浩闪闪发亮的眼睛，多年以前，当他们还穿着各种破烂的打歌服窝在SBS的后台忐忑不安时，这双眼睛就是这么的明亮，像长夜中的灯塔。“怕有什么用，人家都郎心似铁了，难不成你还想鸳梦重温啊？”昌珉仰起头，把头枕在椅背上，望向被灯火映得发红的夜空。然后，他感到允浩几不可闻的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被排得满满当当。允浩练歌本来就是见缝插针型的，这些天更是变本加厉的得空就唱，唱得昌珉又嫌聒噪又觉得心疼，某天早晨推开浴室的门抱怨说：“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Come Back的行程不是安排在明年初么，就算是笨鸟先飞，也太早了吧？”允浩一边梳头一边叹了口气：“你那戏是杀青了，能大歇上一阵；可你哥我马上要赶鸭子上架去演音乐剧了，剧本都乔好了。”昌珉很惊讶，说：“左一演莫扎特你演什么？贝多芬？你的耳朵跟他一样聋倒是真的，——你今儿进屋又没脱鞋吧？我说了多少遍了你还是狗改不了吃那啥。”允浩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摆弄刘海：“不是啦，是宫。”昌珉伸手去拿牙膏，发现它又受了某人的腰斩之刑，又忍不住发作：“你又！都跟你说了要从最底下开始挤！没救了你！啊真想把你C盘格式化啊。”气过了又没好气的问：“宫？就是那个弱智偶像剧？皇太子什么的？”允浩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嘴：“呀！许你19岁结婚就不许我18岁谈个恋爱啊！你能上天堂我连个宫都不准进么？韩！东！株！社！长！”昌珉噗嗤一声笑了，允浩又觉得有替自己辩护一下的必要：“音乐剧比较程式化一点，演技负担不大，周围又有很多人帮衬着，风险也小很多。”看昌珉低头摆弄着牙膏不说话，允浩玩心大起的捏住昌珉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脸，说：“昌多利，快对我说，Break a leg！”距离他唇边的痣大概只有3厘米，昌珉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怦怦得，大得吓人，怕允浩听到，赶紧说：“Break a leg！”允浩听了笑得很开心，又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才匆匆离开。

　　音乐剧的工作没有想象中来得辛苦，摆摆Pose说说话唱唱歌比跳一整首Rising Sun要轻松得多。正式登台的时间被安排在9月中旬，紧接在SM Town的后面，公司的安排不能不说是很精当的。这是允浩第一次和剧场挂的人接触，觉得处处新奇，但同时更能感到他们对自己的猎奇心态。允浩深知艺能界对偶像歌手的看法，尤其是对即将过气的偶像歌手的看法，那种又鄙夷又想试探的心态写在每一个人脸上，有人想知道他的皮肤好坏，有人想刺探他的交友状况，有人迫不及待的想问出他与左三是否仍有联系，有人则对他的性向兴趣浓厚。允浩知道剧场圈是仅次于造型圈同志最为密集的族群，所以他格外的小心，穿款式平淡且宽松的运动服，不佩戴任何首饰，尽量不化妆，不管多脏多累坚持回宿舍洗澡，他认为他努力地向周围的人转达正确的信号，就会避开所有麻烦。可惜，他错了。

　　昌珉想去探班。

　　想当初拍《天堂牧场》时，他出于某种类似遮羞的心情禁止允浩探班，允浩也向他保证一定不会去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忍不住去了。他承认，见到允浩的那一刻真的很开心，就像见到亲人一样。谁知他不仅发了记者，还带着他的光州基友团85Club，一群人尘土飞扬的来了，中间进行了一段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访谈，接着又大摇大摆的走了。昌珉又生气又郁闷，这个人做事永远都是那么高调，那么公事公办，那么有爱的兄弟情被他弄得像领导视察，一点暧昧的空间都不留。

　　为了彰显自己与某人的境界高下之别，昌珉决定自己开车去。时间是中午1:00刚过，某人应当吃过饭窝在沙发上补眠，去吓他一下也好。怀着这样的心情，昌珉来到Group8的休息室，一边寻找允浩的踪迹一边感慨着不愧是搞影视的，看着就是比歌谣界有钱。休息室里一干人等正热烈的聊天，中间居然有人认出了他，是位中年女性，很热情的说：“你找允浩是吧？他去茶水间了。”昌珉对这种平常人的态度反而感到受宠若惊，没有歇斯底里或是惊慌失措，更没有要求合影或是签名。——要是知道我名字的人都能像你一样正常，那该有多好啊。昌珉这样想着，又觉得那个男人未必会认同他的观点，不过没关系，We have a greed, with which we have agreed，不过是各人的欲望不尽相同罢了。正要推开茶水间的门，昌珉前一秒还愉快的哼着小曲儿，下一秒就呆若木鸡。

　　门缝里，允浩背对着门，端着咖啡杯，一个看不出岁数的长发男人紧紧的贴在他身侧，一手在他的腰臀处逡巡。昌珉听到那男人低笑着说：“还不错嘛，虽然腰上有那么一点肉。”允浩没动，那人又贴在他耳边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昌珉气得发疯，正要破门而入，却看见允浩转过头，很认真的对那个男人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是很抱歉，我并不是你的同类。”男人错愕了一下，随即耸耸肩，飞快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做了一个夸张的姿势放开他，略带遗憾的说：“你的抱歉我收下了。祝你好运，不是同类的允浩君。”转身朝门走来，昌珉赶紧躲开；等那人走后，又赶紧冲回来；——他就是想看看允浩的反应，被同性告白之后的即时反应，是会觉得厌恶，还是受用，或许还会有点得意的跟他炫耀？

　　可允浩什么都没有。他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留下，仿佛那不过是落在他睫毛上的一缕微尘，眨眼间就掉落了。他只是在见到自己的瞬间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绽出一个大大大大的笑容，很甜蜜，他甚至还扑过来用力的拥抱自己，说：“呀！昌多利！真是哥的贴心小棉袄。”

　　你是迟钝的，也是隐忍的，你或许不会拒绝我，却也绝无可能真正把我放在心上，而你却是我心尖上的那块肉。——这就是你和我之间无可奈何的现实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