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28-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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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御神风与三人分别之后，来到天指峰。
他之功体，疗伤需要大自然灵气之助。而天地之道，清气多上升，崖下谷底多是浊气，对他恢复不利，所以他在悬崖下面的两日，复原缓慢。
简单来说，风嘛，自然是越高越敞亮越好。
以心引掌，以意运剑，调动周身真气，以空明之神识接融天地之灵。御神风以动代静，演武调息，极情心诀挥洒之间，内腑伤势也随之渐缓渐消。
一个周天走罢，汗湿了衣袍，但身上的沉重也卸去了七八分。
正待再行一个周天，彻底除去伤势，忽然一道卍字光芒飞来，伸手接住，却是一封书信。
御神风拆开信，佛者刚劲笔迹落入眼中，只是一行简单的字：“吾依照约定前往罪身磐受刑，好友若有时间，可为见证。”
那日靖沧浪调和帝如来与号天穷的争斗，三人都身负重伤。帝如来因而错过了云鼓雷峰与魔城之战。当然从某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好事，涤罪犀角对帝如来的影响程度还不明确，御神风绝不想看到战斗中突然有人反戈相向。
他握着书信，想到当日若非靖沧浪介入，他大约会失去帝如来这名好友。所幸，没有出现那种结果。
“虽然受刑这一关也很难捱啊。”
御神风没有花时间考量一贯重视苦修的佛教会给帝如来什么恐怖的惩罚，该来的终将到来。
将信收了，想龠胜明峦靖沧浪一人应可处理，便一道光直奔帝如来交代的地点。
云鼓雷峰曾是北海佛教的最高象征，无论从地位或者资格来讲，其他佛寺都无权处置雷峰佛首。御神风因此对帝如来会选择云鼓雷峰的罪身磐为受刑地点并不意外。雷峰已成废墟，罪身磐却是独立的一座山崖，尚能残存，倒像是天意留下，专为帝如来受刑而设。
御神风立在罪身磐之外，仰望山崖。
“天地有尽，神吾无穷！”
身后忽传熟悉诗号，御神风轻笑一声：“号天穷，你不用临户敲门这么客气，吾也知道你来了。”
“御神风，你还活着，真是令人意外。”
“这句话听起来，你很了解两日前发生了什么事。”御神风啧啧道，“与魔城牵线，未免破坏我们的协议。”
“如果帝如来以死谢罪，吾可以考虑保持中立，放过尔等！”
“哈。”号天穷既然肯来，便是有和解之意向，因而御神风也由得他嘴硬，并未针锋相对。“帝如来已经到了，先做你关心的事吧。”
语毕，他举步登上山崖，号天穷看了一眼下面雷峰废墟，脸上有所不屑，也一摆黑色衣袍，跟随他走上去。
罪身磐上一片空渺。
没有任何佛家标识，也没有其他僧人。四面都是白茫茫的云雾，大约是因为雷峰崩解，佛气散逸。但，这种萧瑟冷清的景况，或许正合了站立其间的佛者心情。
御神风道：“好友，帝如来。”
帝如来一直望着前方不语，听见此声，转过身来，面向二人问讯：“御神风，号天穷。”
号天穷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御神风看着友人。云鼓雷峰覆灭，而帝如来却深陷于魔障与过往罪孽无法脱身，此刻心情定然复杂。但这是他之道路，任何人都无法代他前行。
“无惑渡迷虽然硬脑筋，却有几分福气。”御神风说道，“吾料他没这么容易涅槃了。”
这是极明显的安慰，帝如来颔首致谢。
“涤罪犀角吾已收好，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帝如来道：“好友。”
“嗯？”
“佛道佛法千变万化，纵使吾修成雷峰佛首，仍有堪不破之迷障。以往吾对此耿耿于怀，怀疑吾存在之意义。但，却有槛外之人对吾说，佛者魔者，本是一心，一柄魔刀，不能改吾本质。”
“吾并非被此点醒，点醒吾的是他之坚持。”帝如来缓缓说道，“信我为我，我便为我。我不信我，我归何处？佛鬼本无相，起也执着，灭也执着。”
随着此句，佛者周身金光流转，竟是一霎宝相庄严，比佛首时亦不遑多让。
御神风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笑了：“还真是你们的悟道方式……一样说不通的顽固脾气。”
号天穷在旁听得不耐烦，发话：“无用的理论吾听多了，帝如来，莫要借此拖延时间！”
“真是比吾还没耐性。”御神风闻言也转入正题：“那么，简单一句话，帝如来，你打算如何弥补罪恶之都的近千杀孽？”
帝如来合掌：“依照戒律，受遮那八部刑。”
遮那八部刑，需受水火风雷刀光冰音八种不同的折磨，从来没有人能闯过第三阶段。当年佛剑分说曾受此刑，到第三阶段便难以再进，若非梵天为其开解，只怕也要失了性命。
佛剑分说当年受刑的起点是万圣岩，终点便是罪身磐。今日帝如来反向而行，却是同样的永往不回之路。
不错，这条受刑之路的名字，便叫做“永往不回路”。
御神风沉默了一下。
号天穷冷目以对。
御神风眉目之间又复洒然：“既是主意已定，吾就为好友做见证。”
帝如来口诵佛号：“多谢。”
御神风上前，出手封住他功体。
帝如来转身，空蒙白雾霎时异变，前方景象变为混沌，内中隐隐涌动凶悍之气，只待帝如来一步踏出。御神风立在后面，负手静望。
“好友。”帝如来将行未行之时，御神风道，“玉横雪会赞同你今日之选择。”
佛者微微颔首，举步踏上永往不回路。
29、
遮那八部刑的真正处罚，并非在于□□之痛——或许对于当年的佛剑分说是如此，但对于帝如来，却有所不同。
对于帝如来，真正的考验在于，因涤罪犀角和号天穷重新出世而动摇的佛心，能否在残酷的折磨下坚守。
牺牲并非难事，但牺牲不会使一切结束。帝如来要的，不是抹去过往，不是否定自身，而是忏罪，更是崎岖佛途中的再次向前。
正因为如此，他想要与号天穷同归于尽，靖沧浪会阻止，而此时他走上同样可能是一去不回的道路，御神风却不拦。
“御神风，你无所谓的神情，依然如故。”
身边是号天穷冷淡的声音。御神风看了他一眼，自号天穷出世以来，两人见面就杀，倒是第一次这样平静地说话。道：“无所谓，是因吾与帝如来皆不迷茫。而你呢？曾经对罪恶之都的价值观产生质疑，如今却要重蹈覆辙吗？”
“这个问句，无论你想刺探还是激将，都是无聊的把戏！”
“哈，何不坦然些呢，老友。”
“御神风！以友相称，不嫌太早吗？”
御神风望着帝如来的背影：“帝如来踏上永往不回路，这场故事便该落幕了。若死，五蕴皆空，你总不能再把他鞭尸。若踏上彼岸，则是洗净罪孽脱胎换骨。无论哪一种结果，都足以偿罪，你还有何不满？或者，是想与吾追究天工八月泉的事情？”
号天穷这次没再说话。
“吾有拿武器，若打架，随时恭候。”御神风随意拍了下袖子，“若不打，你或许可以接受老友这个称呼，然后尝试做一个爱与和平的爱神。”
号天穷额上青筋抽抽：“什么神？”
“爱神啊，听起来可有比灭神拉风？”
“御神风你……！”
帝如来跨出第一步。
混沌的雾气将他身形包裹，金色佛衣渐渐失去光彩。
猛然间，通红的火焰从脚下窜出。第一道刑罚是“火”，业火焚身，消弭恶障。
火焰不会真正烧伤肢体，但被烧灼的痛苦却一分也不会少。
走过了这一关，紧接着是“冰”，刚摆脱烈火焚身，立刻就是寒冰刻骨，刑罚转换的瞬间，最是消磨受刑者的意志。
帝如来一步一步向前，他脚下渐渐有了血印，说不清伤是从何时形成，血又是从何处流下，但血印逐渐加深，直到变成一个个盛血的小坑。
极痛，极难忍受，但佛者手拈佛印，面容坚定而毫无动摇。
这种痛楚，还不够。
入魔时的天人交战，杀戮时的疯狂和迷失，玉横雪挺身阻挡，清醒一刻的既悲且悔，还有此后无数日夜的自我怀疑。云鼓雷峰的佛首选择了逃避，但而今的帝如来在用鲜血来洗刷。
世间最痛从来都不在□□，而在内心。
时间好像变得慢了，感官被折磨得越来越久，血流得越来越汹涌，佛者的脚步也不由得随之蹒跚。千万条无形却真实的冰棱穿透肌肤，在骨骼间绵密地砸着，像无数根冰冷的针，不间断地刺入和拔出。
忽然，前行的脚步一顿。佛者一直闭合的双目猛地睁开，下意识地望着前方，但却又不是真的在望什么，他的模样，更像是将力量灌注在了双耳。
第二阶段过去，第三关来了。
第三关是“音”，雷音贯耳，洗人灵台。
在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瞬间，他的面上浮起黑雾，罩顶金光中也闪过了枯白的骷髅图案。
浩瀚佛法，为何却有渡不到之处？为何会有罪恶之都这样不容于世的存在？
是佛法错了，还是吾错了？
要杀！要以杀戮涤尽世间罪孽！
不可杀！灭罪执着便坠阿鼻！
何为正，何为魔？
既曰如来，为何而来？
随着帝如来越走越远，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雾中。御神风与号天穷兀自站在外围，两人都失了说笑的心情。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天，他们便会等来一个结果。
号天穷的心情是如何复杂难辨自不必提，而御神风微微阖目，看起来竟像是在放空。
无论如何，这场故事，该结束了。
——可惜他们这样认为也这样期待，却有人不做此想。御神风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道：“吾乃龠胜明峦之主蕴果谛魂，请问，帝如来何在？”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28-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