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再续上京之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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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京之乱
一
笛音寥寥飞沙过
浩渺孤烟无柳折
入秋十分了，有低鸣的风从旷野刮过，刮出一阵嘤嘤婉婉的笛声。
不是，这不是风声。
在日暮的地平线上有一座孤坟，突兀地立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这里虽然是荒野，但是在大漠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它向来是被叫做绿洲的。
只是恰逢秋天，绿洲已不绿。
坟前站着一个青衣的男子，发丝在风中飘着，有些凌乱。他闭着眼，面色悲伤至极，一支玉笛横在嘴边，那凄婉如风声的调子就来自那里。
那曲子，熟悉中原的人都知道，那是《折柳》。
跋山涉水猝别离
天涯芳草亦萋迷
当歌对酒经年事
泪眼恍然今非昨
奈何手足不同程
独留孤身照残阳
身后纵有千军阵
破敌为兄不为国
笛音寥寥飞沙过
浩渺孤烟无柳折
这样的诗句，从戚简璎的口里流出，和着泪，迎着风，伴着哽咽的声音。
他怎么能想不到几年前和自己一起高歌远走天涯的洒脱的那个柳风，他怎会不怀念那个就算喜欢岚凤却还是不忍对自己刀剑相向的柳风，他怎会不感激那个明知道他在玩火依然站在他这一边的柳风。
他怎会不伤心？！
他们曾经说过，一入仕途将再无牵扯，可是，他最终证明：那份情谊是断不了的！这场浩劫断不了、家族利益断不了、功名前景更加断不了。
他以生的代价告诉他，世事再凶险，他还是愿意为他两肋插刀！
戚简璎悲痛，欲绝！
大漠的风时柔时烈，腾起的一阵劲风吹起地上的沙尘，扬起很高，遮住了戚简璎提拔的身姿。
“柳风，我们曾经不都想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生活吗？你不是一直都羡慕那些力挽狂澜的末世英雄吗？这不是末世，但你还是英雄。你在这里歇着，等我将这一场浩劫了结就过来陪你！我定让我们的传说不灭，定以兀夜的人头祭你亡灵！”
风似乎受惊一般，立地而起，带着滚滚沙尘绕过戚简璎的身体，直冲天际。
天地顿时一片浑黄！
*********
“报~~~~~将军，距离京城百里，发现皇帝的近卫军！”
“哼，他也就剩下这些近卫军了！下令，全速前进！”
浩浩荡荡的队伍荡起烟尘滚滚，不明就里的人都会认为那是起了大风，地平线上的沙尘在走近。
皇城之上的人眉头微皱，心事重重，他当然知道那些烟尘是来夺他的江山来了。他只想平息战乱，莫起纷争，如若大将军的军队不能及时赶到的话，他会将这天下让给佟征——尽管不满于他的心狠手辣，但到底也能换来百姓数十年的安定。
皇朝立朝不久，根基本就不稳，就算相对安逸的生活已经维持了好多年了。但是乱世硝烟、争霸天下的枭雄梦对于有些人来说依然是那么诱人。
皇弟，如果这天下你坐得起，然给你又有何妨？
我们虽同父异母，但自小一起长大，你尽然一丝情谊都不留。
想到这里，皇帝抓着剑的手再次微微用力。
“陛下，兀夜的军队已经距离皇城不过数十里了，不久就要开战了。您还是回城避一避吧。”近身内将在旁提醒。
“大将军有消息了吗？”
“戚简璎事败被杀，我们派往将军营地的信使要比他慢半月有余……”
想起哪个潇洒英俊的面孔，皇帝的眼里忧郁多了担心，他是为戚简璎感到惋惜——在他的江山遭到威胁的此刻。
“城内的大军能支撑多久？”
“这……”他说不出口。
“实话实说！”皇帝命令道。
“最多……十日！”内将不忍看皇帝着急，立身跪地干脆而坚决地回答，“臣等誓死保护陛下！”
皇帝回身看了他一眼，他也是那么年轻，战乱一起，多少青年才俊将性命不再。
“起来吧，我的子民可以为我而死了，我又何尝不能为我的子民而死呢？”皇帝扶起内将，像是叹息了一声。
“陛下……”
皇位而已，他可以让，江山血染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是，皇弟你又何必放出得胜之日必屠城的话，你何必对百姓刀剑相向？
若你真如此凶残，我将天下让给你，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呢？
在走投无路之前，我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备战吧！”皇帝的命令听起来那样镇定。
二
骝马新跨白玉鞍
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振
匣里金刀血未干
“王爷，兀夜将军首轮攻城，被……被……”来报的兵卒突然结巴起来。
躺在榻上的王爷听出了端倪，登时起来，急问：“怎么？”
“兀夜将军被…戚简璎…杀害了！”
“什么！”佟征像是从榻上弹起一般，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日前兀夜不是来报说，戚简璎已经被他处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上京？”
“那个替死鬼是柳风，父亲不是还在抱怨为何柳风一直不回来吗？戚简璎就是要为柳风报仇才杀了兀夜的。”稚能的童音伴着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厅堂的尽头，佟征的儿子——佟曻正款步向父亲走来。
这个孩子的脸上是少有的霸气，有着和成年人一样的神情。
“曻儿，你怎么来了？”王爷吃惊不小，但是看到他，仿佛吃了一粒定心丸一样。
“还不是你那个没有的兀夜，连自己杀的是谁都不知道，他死不足惜！”孩子走到父亲的身边，仰着头，绽放出孩子要家长抱的时候的灿烂笑容。
“曻儿担心父亲知道了着急，所以来看看父亲。兀夜死了就死了，父亲可要保重身体！”
王爷抱起自己的宝贝，亲了一口他雪白的脸。
王爷一直喜欢自己的这个孩子，他是一个天才，谁能想到佟王爷这些年的成就都归功于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在府里的地位无人能及。
佟曻第一次为父亲出谋划策，要他在边疆养一支自己的军队的时候才四岁，天知道王爷当时是多么惊讶。
后来，佟王爷从开始时的偶尔问计于他，演变成了几乎事事都告知他的习惯。只有佟曻说可以，那么这件事情才会有十成的把握。
“那曻儿说父亲这次该如何是好？攻城的将领要换谁才合适呢？”
“父亲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孩子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忍开口的样子,那眸子里的神色是真的于心不忍。
“什么都不做？你是说父亲这次稳操胜券了是吗？”王爷有些意外的欣喜。
“不是，父亲！大军从边疆赶来，早已劳顿非常。戚简璎此时出现，证明虞将军已经离此不远了。兀夜在这个当口被戚简璎杀害，军心大乱，不是换一位将领就能够了了的。”曻儿的话还咩有说完，就看到父亲脸色极其不好。他知道父亲接受不了即将到来的失败，他也不忍心实话实说，但是，他不得不让父亲知道当前的局势。否则父亲可能真的会永世不得翻身了。
“戚简璎、戚简璎，又是戚简璎！他一个人就想坏我的事，他妄想。”王爷果然接受不了曻儿的话，怒火中烧，情形甚至有些癫狂了，“把媚十二给我拉到城门前，五马分尸，我让他看看，他能奈我何？我就是要这江山，就是要这些背叛我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他能奈我何啊？”
佟王爷恨死戚简璎了，他一统江山的美梦做了那么久，从孩提时代那就比当今的皇帝强很多。客户四先皇一句长幼有序就轻易地夺走他的一切、给了那个草包。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就为今天，虽然在发动这场政变的时候，曻儿不同意，但是他等不及了。
“我还有一支愿意为我而死的军队，远强于皇帝的御林军，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全都死！”王爷发狂似的在地上来回走动，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
“父亲。”佟征怀里的那个孩子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把他短短的手臂环上父亲的脖颈，他雪白的脸贴在父亲的脸上，眼里有盈盈的泪光。小孩子那种娇嗔的小摸样，那人望之生怜。
“父亲，父亲不要着急，那些死士是父亲最后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用。父亲要贮蓄力量，如今只是短暂的失败，他日另觅机会一定可以成功。”曻儿用他的手抚摸着父亲的脸，他在安慰父亲，“曻儿答应父亲，有朝一日，一定替父亲取下着江山，请父亲相信曻儿！”
知父莫若子，小小的佟曻清楚地知道当年争夺王储失败对父亲造成多大的伤害，就是因为祖母的一句失言，先皇连同祖母和父亲一起怪罪了。佟曻是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希望父亲的关怀和夸奖，这些佟曻都得到了。他常常觉得父亲可怜，因为祖父因为那件事情以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父亲。
“好……好，为父就听曻儿的。”佟王爷瞬间有点无力，他坐下，将曻儿放在膝上，命令堂下的人都出去。
“王爷，那~~媚十二还要不要处置？要不要留着她日后再牵制戚简璎？”人群中的一个人留了下来，他就是南明溅。
“留着她？戚简璎现在就已经不受她的牵制了，何谈日后啊？”不提媚十二便罢，一提起她，王爷就来气，“拉出去五马分尸。”
“王爷手下留情……”南明溅还想继续求情，却被佟曻给打断了。
“父亲，那个女子就别杀了。”王爷怀里的孩子几乎是和南明溅同时开的口，他说完这一句扭头暧昧地看了一眼南明溅，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把她赏给南大人吧。”孩子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南明溅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与其说他是吃惊，还不如他说他是又惊又喜。
“但是，这段日子大人要把她看牢，对外一定要说她已经被处死了。免得留有后患。”
“好，就听曻儿的。”王爷下令。
“臣谢王爷恩典！”南明溅俯身拜倒，一心臣服。
“谢恩就免了，媚十二可以放过，但是，戚府的人，不论大小，格杀勿论！这件事就由大人去办吧。”孩子眼里的光晶亮，他知道戚简璎的父亲已经不在上京了，但是离开上京的只是他的父亲，剩下的人还没来得及走，他要让他知道背叛的代价。
“南大人放心，戚简璎必死无疑，他不会有机会去找你寻仇的。”
“臣遵命！”南明溅最大的担心就是戚简璎会活着，只要他活着，媚十二就不会属于自己。
如今小王爷既然都说戚简璎活不了，那他就真的活不了了。
“父亲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小王爷的命令一下，人群恭恭敬敬俯身退后，像一个扑上岸浪潮渐渐退回到海里一般。
“曻儿怎知那逆贼活不了呢？”
“他在府里住的时候就中了巫妖可救的残红印，现如今又经过一场力战，哪还有活着的道理？”
两日后，佟王爷战败、戚简璎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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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兀夜的大军军临城下的时候，皇帝的脸上多少有点视死如归的气魄。
虞将军的人马还要五天才能到，御林军必须要撑够五天才行。
战事刚进行了一天，双方都没有获得什么好处。御林军浴血奋战，不眠不休一天一夜，皇帝也跟着不眠不休一天一夜。
这是皇帝生平第一次经历战争，他眼看着上京的百姓离家避难，眼看着城墙上的将士接连被击落，眼看着刀剑无眼、断臂残骸。那些鲜血刺伤了他的眼，也刺伤了他的心，他的百姓为什么要这样牺牲？他凭什么要他们为他如此牺牲？
战事刚进行了一天，兀夜还没能破城，皇帝觉得自己还有条件和佟征谈判。他秘函给他：
愿以皇位
换取百姓安宁
皇帝永远都记得自己的弟弟是怎样耻辱自己的，一封回函击溃了他原本想要化解干戈的初衷：
属于我的东西
我自会来取
摇尾取怜
为时尚早
交战到第三天的时候，御林军损伤已太重，眼看着兀夜攻城的大军一波又一波的冲锋，而城上的御林军甚至用同伴的尸体来做掩护、拼命守城。
交战正酣的时候，也是皇帝心念即灭的时候，突然从敌军后方本来的一匹血红马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那马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点的时候，皇帝以为是敌军的士兵，当马渐渐走近、颜色可以分辨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是一匹血红的马。
敌军的坐骑是清一色的黑色，那么，来人是谁？
“那马是将军军营里的，将军的人马到了！”内将第一个喊了出来，这一生喊无疑是给了将士们一剂强心剂，城上的将士们一听将军的人马到了，都齐声欢呼起来，每一个人身体里都仿佛充满力量。
城墙上的欢呼引来了兀夜大军的不安，兀夜回头看后方来着是谁。这时，那红马已经冲进了敌方阵营。
戚简璎眼看自己已经冲进了兀夜大军的阵营，便一脚踢开汗血马，腾空飞起。戚简璎的目标只有一个——兀夜。
兀夜的军队自然看到了戚简璎，也看到了他直冲着将军的方向，万箭齐发。
戚简璎是何等的身手，当年独骑走大漠、力挫大漠四大飞贼的戚简璎可不是只会写三脚猫功夫的小兵卒。漫天乱飞的箭，尽然没有一支伤到他。他非常顺利的看到了兀夜。
兀夜自然认得来人是谁，也看出了他的杀气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被迫起身迎战。
兀夜也是深受不凡的勇士，有着坚定的意志，虽然多少有点有勇无谋，但是光论武功他也不再戚简璎之下。
那天的大战不是兀夜大军和御林军的大战。而是戚简璎和兀夜本人的大战。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天昏地暗、两军的将士都无心关注战事，都将目光对准了他俩。
兀夜和戚简璎打了一个时辰有余，当戚简璎拿着兀夜的人头落地时，兀军大乱，奋起击杀他。戚简璎拖着那颗头仰天大喊：柳风，我为你报仇了！随即和敌军交战在一起。
在戚简璎与兀夜交战的的这一个时辰里，皇帝渐渐知道，来的援军可能只有戚简璎一人。然而，当戚简璎取得兀夜的项上人头时，他看到了天际荡起的滚滚尘埃——虞将军的人马真的到了。
兀夜一死，兀军群龙无首，如今援军一道，兀军更是方寸大乱。除了与戚简璎交战的副将们，普通的士兵已经溃逃了一大半。
这场危机国本的上京之乱，最终以佟王爷战败而落下帷幕。
在这场战乱中，戚简璎是充当了英雄的角色，但是他不是战死的。他留着一口气要找到媚十二，他死在了南明溅的府里。
媚十二赶来的时候，只看见戚简璎的尸体，她还以为他活着，她求南明溅放过他，她苦苦哀求他。
“他曾经将你当成是兄弟，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南公子、南少爷，只要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媚十二的眼泪弄花了她的妆，像一个正在卸妆的戏子，她的这场戏完了，这一生也就完了。
“他……已经死了！”
这场草草结束的战乱带来的后果是：戚简璎死、媚十二改嫁、佟曻为父进宫做了皇帝十六年的人质、以及南明溅因为羞愧而心灰意冷自请调离京城。
上京之乱的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它的结局却没有到来，因为这场战乱依然埋下了许多爱与恨的种子，它们也在时间的滋润下渐渐长大了。
血雨腥风的谋划还在继续，真正的乱世还没有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再续上京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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