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和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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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夏天认识她的，很热！！”他喝了口咖啡，眼睛看着窗外，视线触及的方向正坐着一对沉默的情侣。
我笑笑，等着他的下文。
那时，他也是坐在这样的玻璃窗边，在图书馆里，低头看着一本包装很新内容很旧的书，内容不记得了。
“哦，那个图书馆好像叫莎士比亚，很奇怪的名字！！”他收回视线继而看着面前凉掉的咖啡，不打算再喝。
“莎士比亚”书店，我知道，就在这条街街口右拐边上，里面都是些陈年旧书，但如他所说，包装很新。
“她很漂亮！！”这是他陷入沉思前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他还是个学生，业余时间在图书馆兼职，负责书籍的借出和收回，那个图书馆人很少，所以他总是有大把的时间坐在窗边看他喜欢的书，尽管他已记不得那些书里的世界，就如同他已不记得自己喜欢上她的原因。
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像往常一样，低头看着桌上一本黄色外壳的书籍，不是很专心，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抬起头，然后正好看见她，那个身着淡绿色连身裙踏着华尔兹步伐的女孩儿，黑亮的长发在空气中缠绕，他忍不住深吸一口，脸上愉悦的表情告诉人们他仿佛闻见了那飘荡过来的香味，尽管他和她之间隔着一扇玻璃窗。
树上聒噪的知了见证了这一时刻！
就那样，他以后的光阴，便是在等待她的时光里过去的，桌上总会放着一本黄色外壳的书，像莎士比亚集那样厚。
“就因为这样，我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看完那本书！”他羞涩的笑笑，似乎是对真正想读那本书的人感到抱歉，而现在的他，现实的生活早已把那本书放在了记忆的最底端。
他真正和她说话，是在一个拥挤的下午，那时不知为何图书馆突然挤满了人，这让他忙的不可开交。
就在他的眼睛在显示器上不停打转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将一本绿色外壳的书送到了他的面前。在这之前他的头一直都没有抬起过，瞳孔里是黑白交错的网状表格。
“当时，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不抬头看一下的话，我会后悔的！！”也许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以致于现在他的脸上都还忍不住流露出庆幸的表情。
于是，他抬起了头。
他看见她微微笑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巧坚挺的鼻子下是微微上扬着的嘴角。他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双手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太年轻了，没出息！！”他抱怨着，拿起杯子想喝口咖啡，却突然记起来咖啡早已经凉掉，他不得不重新放回桌上，嘴里轻叹：“年轻，真好啊！！”
他和她，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后面排队的人发出不满的抱怨并开始催促，这时他才记起来接过那本书。
他将书递还给她，并伴着不好意思的轻笑，她也笑着看着他，明亮透彻的眼睛里映着他通红的脸。然后，转身离开。
她走之后，他的头再没抬起来，因为不敢让人看到他红了一下午的双颊。
他注意到，她每个星期的一、三、五，都会来一次图书馆，借了书就走，或者退书。他慢慢试着和她讲话然后看着她点头或摇头，虽然每一次都会让他心跳加速甚至窒息。
“想象的出那时的我竟会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么？”
看着他略显落寞和无奈的眼神，我如实的摇摇头，因为我的确无法把眼前这个满眼计算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和那个羞涩纤细的男生联系在一起。
不过显然他并不在意我的看法，沉默了一会儿便继续陷入回忆。
在空闲的时候，他会找借口和她坐在一起看书，不同的是他总是在书的遮掩下从后面偷偷看她，夏日炙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的折射洒在她的身上，分外温柔。
有时她会突然转过头，吓得他赶紧转移视线到处乱晃，碰上有人借书就赶紧跑过去。也因为这样他从来都没看见身后她温暖而俏皮的笑意，明亮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他忙碌慌乱的身影。等他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她已悄然离开。
有一次他走过去，拿起桌上她看过的那本绿色外壳的书，淡黄色的书签夹在第一百六十五页的地方，上面用铅笔写着一句话，“你好！”顿时整个世界开始绽放。
“你好！”他点起一根烟，但想了想又给掐灭了，也许点烟已经成为他一种不可磨灭的习惯，“就这么一句话，两个字。那时的感觉，我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体会到了！！”语调里透着些许惋惜。
他抽出那张淡黄色便签，动作小心翼翼，然后提笔在另一张相同大小的便签纸上，不停的写了又划，然后再写。最后，他擦掉了她的字迹，用铅笔写上他更改了无数次的句子，工整无比。“要知道，我考试的时候都没写的那么仔细工整过！！”他有点孩子气的强调自己当时重视程度，我忍住了想笑的表情，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唔~好苦！”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低头看看凉掉的咖啡，有一种感觉在心中蔓延。
“知道我写了什么吗？”我想了想然后摇头，接着他说其实他也不太记得自己写了些什么，只知道是类似于“How are you I'm fine!”之类的问答题，“要换做现在，我绝不这么写，逊毙了！！”他显得有些忿忿不平，就好像那时的男生不是他一样。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女生居然回复了，一句话：“你真可爱！！”那时的他收到回复后欢天喜地的拿到寝室给自己的兄弟们看，结果他们当场泼了一盆冷水给他：“要是女生说觉得你很可爱，你基本就没戏，因为男生可爱=白痴！！”
果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来过图书馆，便签上的字迹也没再更新过。
很难想象，对于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男生来说，这个突然消失的“春天”是怎样一个打击。
那时他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就不知不觉的枯萎了！
那段时间，他如同失去了太阳的向日葵一样。吃饭，低着头；走路；低着头；说话，低着头；给人登记的时候更是低着头。他本就是个习惯低头的男孩儿，只是在遇见她的时候差点忘了自己的这个习惯，可现在又突然记起来了，也是因为她！
直到她又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外壳的书，比莎士比亚集薄一些。
他一下抬起头，她明亮的眼眸里是他惊喜的脸，这次他没有忘记接过书登记，然后她转身，走到他和她一直坐的那个位置静静坐下。
日落前夕的图书馆是悠闲而自在的，他拿着他那本黄色外壳的书悄悄走到她的身边，在得到默许后又悄悄坐下来，也许是害怕打破此刻的宁静。
他低着头，她也低着头，写写画画。
他将她的身影包围在自己视线的余光里，随意的翻动着手上书页，哗啦啦的似乎忘记了先前想要保持的宁静。后来，她将淡蓝色便签轻轻推到他的身边。
后来，他知道了她因为后天原因不能说话的事实，但是那又怎样呢？他知道她懂得唇语，他面对着她尽可能夸张的张大嘴给她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然后看着她单纯而美好的笑容也跟着傻傻的笑了，因为他听到了她无声的笑声。
那个下午，是宁静而安逸的；那个下午的他，是有着一点欢喜的；那个下午的她，是有着些许羞涩的；而那个下午的他和她，带着青春和美好的关于心的悸动。
“从那以后，我和她经常趴在图书馆的窗边，看着那些过往的行人……”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伤感，但是，那不是很好的回忆吗？
那时候，他和她总是趴在下午图书馆的窗边看着过往的行人，他手指着给她讲述他所看到的故事，比如那个独自走在那条石子小路的女生其实有很多男生追随；比如那个背手阔步走在草坪上的老头其实只是这个学校的清洁工；又比如那对站在树下接吻的情侣其实是……
他忽然停下，伸出的手指定格在空中，她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目光里带着询问，那个方向的那对情侣正背对背走开。
他说：“没什么！”然后她又笑了，只是这次他没有傻傻的跟着笑。
那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时候了。
时间倒回到昨天的这个时候，她的手机落在了图书馆，在他准备给她送去的时候跳出了一条短信，是自动读取模式：“在美国的入学手续和医院都联系好了，一星期后出发！！”他删了那条短信，不为什么，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
“那时候，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真的，空空的！”说完他笑了，低头呵呵两下，可我明明听见眼泪掉下的声音，良久，他再抬头时脸上依旧干干净净，我想也许是我的错觉。
他没有跟着笑，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个人的头渐渐靠在了一起，鼻尖与鼻尖之间没有了距离，让两人呼吸着来自对方的气息，心里有着胜似亲吻的幸福和感动。
“我永远记得，那是只属于我和她的世界！！”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看着他的双唇，他说：“下个星期，我送你吧，美国太远了，我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
她楞了下，像以前一样静静看着他，眼睛里读不出任何情绪。接着她摇摇头，然后拉起他的手在手心写下了两个字，脸上笑容依旧。
也许，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一星期后的下午，他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静静看着天空，正好一架飞机驶过，他想她会不会正坐在上面，从几万米的高空往下俯视着这个有他的世界。
“她写了两个字‘等我’，可是……”这次我没有听到眼泪的声音，因为他仰起了头，“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亲她吗？”他再次看向窗外，先前沉默的那对情侣正朝反方向走去，“因为我不想把它叫做离别吻，或者，分手吻！”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形容，然后他说：“至少，我不想它存在于她的回忆里！”他接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我陪着他沉默，直到突然响起的手机振动打断了这段静默的时光。
“喂？老婆，哦，好的，我来接你，十分钟，拜拜！！”他接电话的声音很柔软，柔软到让我似乎看到了那个纤细羞涩的男生。
我目送他拿起外套走出门口，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可是，他并没有等她，他一毕业便与现在的妻子结了婚。
“等我”这不是诺言，只是一个故事的终点，或者说是句号，一个为以后他和她的回忆划上终点的句号。
这时一个服务员女孩儿朝我走来，她好奇的问我：“请问您认识刚才坐在您身后那个座位的先生吗？”我摇摇头，她显得有些失望：“看你刚才一直悄悄回头看他，我还以为您认识他呢，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那儿自言自语，看着挺吓人的！！”女孩儿看起来年纪很轻，说话的声音里还透着一股稚嫩。
我笑笑说道：“结账吧！！”
“好的！”
看着桌上凉透的咖啡，回想起她在他手心写下的那句“等我”。
也许，就像咖啡一样，在它最醇最香的时候细细品尝，然后记下它最美好的味道，当时过境迁，咖啡早已经凉掉，那时你再喝就会发现，它早已失去了原本醇香浓厚，虽然一样苦涩却也只剩下苦涩。
留在回忆里，只属于他和她的那段时光和那个世界，在最美好的时候划下终点。
也许，他和她都知道，“等我”就是“记住我”留在你心里成为你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便已足够。
走出咖啡厅，那对情侣早已看不到踪影，看着手中的记事本我不禁想到，为什么女孩儿只发现那个总坐在窗边自言自语的男人，却没发现总拿着记事本写写画画的我呢？
我是个听故事和讲故事的人。
这次，我听他讲他和她的回忆。
然后，我给你们讲他和她的故事。
期期艾艾之情，何乎姓甚名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他，和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