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纨绔》萧生夏

3、亲迎之催妆

　　辛酉年八月初八，宜嫁娶，出游，忌动迁，乃是成婚之黄道吉日，冷面苏和木偶傅便要在这日成亲了。这于桐城县来说是件大事，就是不知那木偶傅管不管得住冷面苏，而那冷面苏又会不会就此收了心？但是桐城县上下都知道，这个问题是相当不现实的，而且答案也就是一笑话。不过苏家那派头倒是大，竟请了知县老爷当的主婚人。

　　只不过，虽说冷面苏和木偶傅在桐城县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在这个小县城本着看热闹的心理，整个县城竟然全体出动，甚至有些个放下了手中还未收拾完的农田，只为来此看个热闹。

　　当然，他们最有兴趣的不是那冷面恶霸苏冷面，而是那养在深闺、并被桐城县上下传说纷纭的有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的呆愣女子，木偶傅。

　　这不，八月初八巳时正，当苏家出门前往县南傅家亲迎的时候，那队伍可不是一般的壮大，就算是没有亲迎队伍那吹拉弹打，也不会冷清，觉得这亲迎没有人气儿。

　　当然，队伍大，八卦就大，偶有几个胆大的，便跟在迎亲队伍后面高谈论阔起来，丝毫不管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大红喜袍，缠着大红绸花的苏冷面。

　　“你听说没？这回苏冷面成亲是知县老爷当得主婚人。”一个声音浑厚的男音响起，从声音听来，该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坐在前面几个人身距离处的苏浔耳朵一抖，那句话就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心里顿时有些得意洋洋，他特别想要得意地笑一个，于是牵动牵动嘴角，却是依旧的面若冰霜。

　　“哼，那是当然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知县公子和苏冷面可是拜把子兄弟，是比苏冷面还要厉害的一号人！”说这话的人语气就不太好了，似是带着鄙夷愤怒，而且声音也依旧不小，前头苏冷面耳朵又是一抖，将这句话收入耳中，原本还挺得意的心思顿时一滞，火顿时就上来了，冷着眼转向那声音来源之处，只见两个泥腿子模样的年轻人聊得正开怀，只不过一个面带八卦，就如那三姑六婆似的，一个面色不屑却又带着妒忌，苏浔心里一哼，转回头来：今日本少爷大喜日子不和你们计较，等过了今天你们就等着吧，本少爷可是记住你们了！

　　“嘿嘿，是啊，那笑眯眯的样子我是见了就觉得渗人。一说起赵公子，你知道前几天赵公子和苏冷面在林家茶楼里将李家村那两个富户公子从二楼扔下来的事吗？”那浑厚男音再次响起，苏浔一听他们转了话题，心里虽冷哼一声识相，但是显然对他们转的那个话题也不是很爽，不过算了，看在他们对本少爷和大哥这么推崇的份上，本少爷决定还是不何你们计较了。

　　“不是不是，是李水生被砸了头，李进宝被扔下去了，那天我正好在，都看着呢。”突然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是吗？！”那浑厚男声顿时显得惊讶了几分，苏浔在前头听得心里又有些得意了，他觉得那时候自己真是威风极了，而且还有大哥这个知县公子在后头撑腰，只不过虽然得意，面上却依旧冷然。

　　“不过，哥儿们啊，这都是过了气的新闻了，我现在就特想知道，那木偶傅拜堂要怎么拜，不是说木偶傅听一句话，得三四个时辰才能反应过来吗？”那后来才插进来的声音又道，苏浔坐在前面，那话被他听的分明，一听讲这个了，虽然心里头有些气愤那些人编排自己妻子，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得意，他可是偷偷去看过自己那妻子了，那面貌当真称得上是桐城县第一美人儿啊，春风楼里的花魁也是比不得的。不过得意过后，苏浔对着一旁随侍的苏喜招了招手，然后交代了几句。苏喜点点头，回头认了认人。

　　迎亲队伍到达县南傅家的时候，正好是巳时三刻，傅家早就准备了宴席，而陪宴的是木偶傅嫡亲弟弟，十八岁的秀才傅晔。傅晔十八岁，生得是貌若潘安，只不过大概是书香门第通病，给人一种瘦弱之感，就连喝几杯酒，都给人他随时要醉倒的模样，众人虽有心与傅晔多搭几句话，但也不敢过分了。

　　午宴吃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是新娘子该出门的时候了。傅晔在桐城县也是少有的才子，名声不错，这一次他姐姐成亲，他心里其实对那未来的姐夫并不满意，但父亲母亲既然都同意了，他也便无话可说，不过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那冷面纨绔将姐姐娶了去。父亲不是说那苏冷面也是读了书的，文才也算不错，那名声估计是外人胡乱传的，那他今日便来考考那冷面苏的文才吧。

　　自古以来，新郎迎新妇出门，便要有催妆诗。苏浔现下只觉得挠头，这大舅子不是读书读得和他未来娘子一样呆了吧，他难道不知道他苏浔苏冷面是桐城县里有名的恶霸，有谁听说过恶霸还是文才斐然的？苏浔现在突然万分庆幸自己有了一张拧不出表情的脸。

　　那怎么办呢？苏浔面无表情，实则心虚得不得了地转向随他来迎亲的知县公子，赵屹山。

　　赵屹山虽说是桐城县头号恶霸，但是挺讲义气，这一接到苏浔投来的求助视线，便干咳了一声准备出来救场，苏浔那点里子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干咳完毕还没出场呢，那边就传出来大舅子傅晔冷清清的声音：“素来听闻苏浔苏大公子文才斐然，只不过欢喜寄情田园便不曾走科举之路，但我们傅家几百年来都是书香门第，苏公子若想娶得我傅家女子，这催妆诗总要拿出些诚意来，这不可求助，不可随意背诵一首，傅某与屋内正上妆的姐姐定洗耳恭听。”

　　苏浔那个呕啊！文才斐然？寄情田园？还素来？！你哪听来的！桐城县上下谁人不知，苏冷面就是一恶霸！对于此，苏浔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他听到那些议论总会让苏喜苏旺将那些人拖出去揍一顿，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自己动动手。

　　只是不论心里多么的纠结，苏浔的脸上依旧是正气肃然，一张脸十分俊朗，身量笔直修长，若不是那乌溜的眼珠一会儿转来转去，一会儿又透露出凌厉，颇显恶霸纨绔风采，要不然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纨绔少爷。

　　“咳咳，”苏冷面学着大哥赵屹山那样子干咳了两声，恶霸也是要面子的，既然求援不行，苏冷面决定自己随便胡诌八扯几句，反正这里读书人也不多，谁知道他诗做得好不好，于是双手负背，抬头望向秋日天空，扯出一句：八月初八迎亲来。

　　没读过什么书的人点头，是来迎亲的。读过书的人，没什么反应。

　　苏浔垂下头来，环顾四周，最后在傅晔身后的门上停了下来，又扯出一句：明镜台前美人妆。

　　没读过什么书的人点头，其实不太懂，但是“美人”还是知道的。读过书的人，彻底黑线，第二句你就纨绔了！

　　苏浔自己也冷汗，作诗，作诗，让他背个四书五经还成，作诗真是要他的命啊！还有两句，还有两句，心里一边抽搐着，然后把脸转向赵屹山，大哥，快帮忙啊！

　　赵屹山眨眨眼睛，朝着院中桂花努了努嘴，又朝着天上翻了翻眼，苏浔顿时恍然大悟：府中桂香飘十里，娘子何时好花黄。

　　赵屹山点点头，他这个小弟还是聪明的，只不过那些读了书的人，就黑线了，这诗做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苏浔心里却是一松，他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让他练练功夫、背背书还可以，让他作诗，他觉得这首催妆诗是他今生做得最好的一首诗了，心里不由又连起来念了一遍：八月初八迎亲来，明镜台前美人妆，府中桂香飘十里，娘子何时好花黄。不错不错，苏浔心里挺满意，不知道过了小舅子那关没有。

　　傅晔不知道这个苏浔哪里文才不错了，父亲母亲怎么就同意了那提亲！不过他现在又不能说什么了，因为那没有读过书的众人均点头觉得此诗做的不错啊，除了第一句和第三句，别的他们一概没懂，对他们来说不懂的诗就是好诗啊，这一首诗有两句他们不懂，这已经是很好的诗了。

　　于是，傅晔只能勉强点点头，但还未出口通过呢，那边新娘子已经打开门出来了。

　　“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傅晔赶忙丢下众人，迎了上去，苏浔也凸了眼珠面无表情看着那头帘后的芳容，虽看不真切，但也知道自家娘子闭月羞花了，苏冷面难得红了脸。众人均是瞪大了眼睛，看来木偶傅那传闻中的美貌，却是是不假的。

　　傅心柔自然是没有回答的，她仔仔细细地站着，等待傅晔来背她。

　　傅晔见姐姐没有反应，叹息一声，蹲下身子，傅心柔歪歪头，伸手附上弟弟的背，起。

　　新娘子上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