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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何以解忧 ...

  •   “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不是有客人吗?”
      我才想起来,疑惑地问他。
      他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竟有几分孩子气:“没意思,觉得闷,就出来了。”
      闷还成天混迹在一起?
      像是猜出我想什么,他眨眨眼:“也是没办法。”
      然后便不再多说,就是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我。看得我心中惴惴:“干什么?”
      “说到荼蘼,你喝过酒没?”
      我越发懵懂,花跟酒有什么关系?
      “古人说荼蘼颜色如酒,故以酉为旁(荼蘼也可写作“酴醿”),赏荼蘼怎可不饮酒!”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那白色的小花,哪里像酒了?
      “又发呆!这花颜色不只一种,还有酒黄一色的。别想了,跟我来!”不由分说,拉了我就走。
      我是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到自家酒窖偷酒算怎么回事,反正我们进脱脱家酒窖时候的举动殊不正大光明。看这个一向动作懒散的人身手如此矫捷,倒也难得。
      当我们又回到花园里席地而坐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像做梦,只是面前摆的这两坛酒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
      “要怎么喝?”难不成直接对着坛口灌?
      脱脱耸耸肩:“总不能又到厨房偷碗。”说着,利落地揭开封口。
      “干吗要偷?”
      “被人看见了,要回前面的。我今天不想回去!”说着,举起一坛到口边,仰头就饮。
      我盯着剩下的那坛,要不要喝呢?我从没喝过酒,有点好奇呢。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今日有你,我便不用‘对影成三人了’。喂,别发呆了,到底要不要喝?怕醉吗?”
      谁怕!我的倔劲又上来了,捧起坛就是一大口。哗,好难喝!
      “如何,是不是火烧一样?”这人目光灼灼,竟是一脸期待!坏家伙。
      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很难喝!写诗的都是骗人,怎么说是琼浆玉液?”
      “你那样喝不对,怎么能直接灌到喉咙里?真是可惜了我的好酒!”
      好酒?我斜眼看他,骗人的吧?不过再想想,他家藏的酒应该是好东西吧。
      “不骗你,喏,你好好看这酒的颜色,清冽如泉水,望之令人神清,入得腹中却如火烧,浓烈醇厚似骄阳,是有名的杭城秋露白。”
      “名字倒雅得很。”我不由得捧起酒坛,借着淡淡星光细细地看,果然澄清无比。
      “当然雅,这酒原产于杭城,必须取初秋荷花上的露水,七蒸七焙,才能酿得如此佳酿!”
      好大来头!我心中生了敬畏之意,小心地又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味。
      “如何?”
      “先只是辣,又好似酸,渐渐又觉微咸微苦,咽下去,竟有淡淡甜味留于齿颊间。”我摇摇头,“好怪,竟是五味俱全,有趣!”
      “啪啪!”脱脱轻轻击掌:“孺子可教,不枉我拿这好酒给你!”
      我来了兴致,一边慢慢品这秋露白,一边伸头看他那坛:“你这坛是什么?闻着香气似乎不一样。”
      “聪明孩子!我这是汾酒杏花村。此酒香气如兰,味道甘甜,酿造时人必得其精,粮必得其实,水必得其甘,曲必得其明,器必得其洁,缸必得其湿,火必得其缓,最是佳品!”
      “哦,我在书中看过一副楹联,‘酒气冲天,飞鸟闻香化凤;糟粕落水,游鱼知味成龙’,说的好似就是这个。”
      他歪头看看我:“对,你看的书倒杂。”
      “拿到什么看什么罢了,你那个给我喝喝可好?”
      “这个劲大,你第一次喝,小心些。头晕吗?”
      我摇摇头:“没感觉!”
      他想了想:“也罢,左右是在家里,难过了记得要说,不要逞强!”
      我“扑哧”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
      “要让人喝也是你,怕人喝醉也是你。喂,你今天话很多啊!”
      他笑了:“好,不说话,看不出,你倒有量,喝酒!”
      我们静下来,默默地喝酒,奇怪,我竟不觉得晕眩,反而越加的头脑清明起来。脱脱倚着一块石头,意态懒散,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压抑愤懑之气。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竟没有真正无忧之人吗?这样一个潇洒不羁之人,竟也逃不开世事纷扰吗?

      “你怎么躲在这,让我好找?”一个大大的嗓门打破了寂静。抬头一看,是唐其势。他两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脱脱旁边,一把抄过脱脱手中的酒,仰头就是几大口,然后赞道:“好酒,怎么藏起来自己喝!咦,这是谁?”
      脱脱又是那付懒懒的样子:“像你这样喝法,我多少好酒都不够。她你见过的,不记得了?”
      唐其势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我,半天才恍然大悟:“苏大人家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穿成这样有点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个小子呢!你怎么在这?”
      我一时倒不知道怎样回他,脱脱慢吞吞地插言:“你更早就见过她的,回头再跟你说,她现在住在我家。悲歌,来见过这位大人。”
      我起身向他一揖,他倒听脱脱的话,一脸疑惑却不追问,只是连连道:“莫拘礼,莫拘礼。”
      我看看脱脱,他微微点头,我就又默默坐在旁边。
      “他们呢?”
      “你还说,你作主人的悄没声躲了人,亏得人多吵闹,他们竟没几个发现!有些个问的,你那个管家机灵,就说家里突然有些事务,你处理去了,就都没再问。我猜你又突然想躲清净,就替你灌醉了他们,现在都让他们底下人送回去了。
      “哦,倒要多谢。”
      “谢什么!倒是你,为什么跑出来?”
      脱脱不在意地笑笑:“你不是说了,突然想躲清净!”
      “我猜就是!”真是个老实人,竟是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心里好笑,又喝了一口。唐其势眼睛瞪得更大,牛一般:“你也能喝?看不出来!”
      我尴尬地笑笑,脱脱道:“别吓坏小孩子,她第一次喝。”
      “那你是教坏人家!”难得的机灵回嘴。“对了,刚才在前面的时候说到皇上下月又要加盖寺庙,他们都想讨这个差去,你去不去?”
      “建得成吗?哪来的钱?我记得上半年在沿海一地建浮屠,已经把去年的赋税都用了。”脱脱的身子直了直,我不由得转头看他。
      “哦,要钱还不容易。昨儿我听我爹说,向江南加派的赋税已经收上来,快运到京了。”
      一道光芒在脱脱眼中一闪而逝,寒冰一般。然后他又懒懒地靠回去:“我不去,我懒得动。”
      “啧啧,你这个人,这样的肥差,大家都想去,还争不到,你要张口肯定成,却不去!”
      “我进寺庙头痛!”脱脱随口说,唐其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几时的事!”
      “最近!”说着,脱脱抓起酒坛就往口中灌去,竟是一饮而尽!
      我心下有几分了然,伸手把我面前那坛递给他,他看看我,接了过来。唐其势慌忙抢过来:“给我留点!”
      我看着脱脱:“一醉方休如何?”
      他盯着我的眼睛,良久,眼中有了几分笑意:“好!”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最先醉倒的竟是唐其势。我一边喝,一边高声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并非喝醉,却是佯狂!
      “忧思难忘,忧思难忘……”脱脱喃喃地道,声音竟有几分苍凉。“奈苍生何?”声音低沉,几不可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何以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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