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四）情有不独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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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情有不独钟
警笛的轰鸣、警察的冲入、白延崇的缴械、救护车的到来….
接下来的事，在方若绮的印象中，像是一场褪色的老电影。
她眼中唯一可见的颜色只是红色。沾染了她的衣服、浸透了她的头发、从黎华的身体源源不断涌出的殷红。
医护人员将两个人分别抬上救护车。
方若绮试图去牵黎华的手，寻求一点维系。曾经，在那些陌生的国土，总是热衷于牵引着她，做她的向导，给她以心安的黎华，这次似乎真得累了。回应她的，只有微弱的脉搏，与渐凉的体温。
方若绮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理医护人员的阻拦，跳下担架，跪在黎华身旁。她望着他沾了血污的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不在了。
到了医院，黎华被推进手术室急救，生死难料。
方若绮只受了轻微擦伤。那一刻，她甚至有些痛恨自己。
白延崇对绑架、伤人的罪行供认不讳。
他丝毫没想过脱罪。也许，他从不以之为罪。他只是要轰轰烈烈地证明他的爱情。不计伤亡。
方若绮配合警方做了笔录。就安静地等在手术室外。
她没有一如典型的焦急家属，对着医生以泪洗面、纠缠不休。
她想，是不是她能免俗，医生也不会落俗地对她说那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七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黎华右肩的子弹被取出了、断掉的两根肋骨植入了钢钉、割伤背部的碎玻璃也尽量处理了。
但医生说，从x光片来看，病患的脑部有直径二十厘米的阴影，目前怀疑是撞击造成的淤血血块，但尚未确定，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会不会造成功能性损伤、需要怎样治疗，都要等患者醒来后再后续观察。
黎华被送入深度关切病室，不允许陪护。方若绮坐在病室外的长椅，隔着玻璃望着他。
任谁来劝来赶，她也只有一句：“我不能离他更远了。”
方若绮翻看黎华的通讯录。他的密码不难破译。也不煽情,不是谁的生日或纪念日，是1234。
她思量前后，给欧凯文去了电话。
对方用尽量克制的语调对她讲，他会尽快赶过来。
欧凯文是在翌日晌午赶到的。
方若绮当时抵着病房的玻璃站着。他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来。
对望那一瞬，欧凯文愣住了。
他在电影、电视上见过方若绮无数次，她总是光彩照人的。后来见到真人，也是不负惊艳的。
然而，现在，如果不是确定地知道，他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瘦小的、憔悴的、苍白的女人，会是被媒体溢美为“百年才出一个的美人”的方若绮。
就是这一望，强压的怒火、满心的苛责，全都无从说起了。
方若绮对欧凯文同样不知从何开口。
的确，要解释“当初不顾劝阻，拐了你哥出国，如今连累他性命堪忧”，该从何说起？
终归还是欧凯文不忍，打破了僵局：“方小姐，感谢你陪了我哥一天多。你身上还有伤，回去歇歇吧，这里我会照顾。”
方若绮只是摇头：“求你别赶我走，我怕我一离开…”
“你在乱讲什么丧气话，哥哥才不会有事呢。”
欧凯文没有说话，回应方若绮的，是一个女人。
方若绮惊讶地抬起头。
只见，长廊里，逆着光走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走到欧凯文身后，站定。
方若绮看到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明丽如秋水的大眼。如果不是此刻她正咄咄逼人，方若绮也定能感受到她大家闺秀的气质。
简言之，这人符合了多年来黎华被媒体记录的、对于梦中情人的一切描述。
来人，正是萧依莉。
方若绮整个人都在状况外，下意识地问欧凯文：“她怎么来了？”
欧凯文还没回答，萧依莉抢先了：“我和哥哥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当然要来了。倒是你，你留在这里能为他做些什么呢？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方若绮没有听到萧依莉的成心刁难。
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只回应着那句“我和哥哥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
方若绮想起了黎华与萧依莉的吻，想起了那个雨夜黎华对她冰冷的态度，想起他说“若若你让我很累”，想起黎华带着萧依莉见了欧凯文，想起她从没被黎华正式引荐给他的家人。
现在，萧依莉高昂着整形也不能如此完美的下巴，说：我和哥哥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方若绮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欧凯文称萧依莉为“依莉”，萧依莉唤欧凯文“凯文”。
那么熟稔，彼此一定已经这样称呼过一千遍。
是的，因为黎华的关系，他们也将成为一家人。
“依莉，你少说两句吧，”欧凯文息事宁人，“发生这样的事，方小姐也不想的。”
方若绮明白人在屋檐下，她只求不被赶走：“对不起，我不该被绑架。”
这傻傻的道歉，被萧依莉听来，就是挖苦了:“凯文，你看她什么态度。你就只会管我。”
欧凯文左右为难，又明显不敢得罪萧依莉，只好求助方若绮：“方小姐，你先回去吧。我和依莉两个人照应，你不必担心。”
方若绮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明明前一刻还不惜伏低做小，千方百计要留下来。
方若绮走出十几步，回过身，看着萧依莉与欧凯文比肩立在病房的玻璃前。
她还能隐隐听到两人的对话。
萧依莉问，凯文，你说他会有事吗。
欧凯文说，放心，哥那么坚强，一切都会好的。
方若绮忽然明白，她为何会甘愿走开。
毕竟，欧凯文与萧依莉是需要并必能和衷共济、助黎华早日康复的小叔与嫂子。
而方若绮，从来只是方小姐。
方若绮回到黎华的住处。想着欧凯文与萧依莉多半将寄住此处，未免尴尬，便收拾东西，打算寻处宾馆搬出去。
这时，视讯电话呼入，却是周映彤。
方若绮接起来，对方难掩满面焦急，问：“若绮，澳媒传来的消息已炸锅了，你和黎华都还好吗？”
相比之下，方若绮竟然十分沉着，条理清楚地交代了白延崇已伏法、事情荒唐的起因、她身体无碍、黎华伤势颇重、尚待后续观察。
方若绮的表现太冷静，周映彤竟不知从何安慰。
事实上，要怎样安慰?说那句毫无科学依据的“他一定会没事”吗？
周映彤只得说：“若绮，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情绪。现在黎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这一次，你是他的依靠。你好好的，才能照顾他。”
听到这一句，方若绮强撑的坚强瞬间崩溃了，眼泪终于淌下来：“不，不，映彤姐，黎华他不需要我了。他不会要我了。”
周映彤严肃起来：“傻姑娘，你与他矫情、你与他作，这是你们两人的情趣，旁人管不着。但你得有时有晌。这是什么关头，你还和他闹脾气？”
“我不是与他闹脾气…”
“黎华他不要你，会改变暂别计划回台北，只因担心你在生他的气?会抛下面子去求导演，只为进你在的剧组拍戏？黎华不要你，他身上那些七伤八伤是为谁受的？如果他不要你，会连性命也不顾了，一心护着你？”
方若绮听着周映彤的指责，边哭边笑，比起我见犹怜，倒是十分吓人：“是的，我是矫情、我是作，我太争强好胜，这么多年不知在与他争什么。现在，对我那么好的他，终于也受不了我了。映彤姐，黎华他要娶萧依莉了。对我那么好的他，要娶萧依莉了。”
周映彤十分摸不到头脑：“若绮，你是从哪里听说这消息？和黎华传过绯闻的女艺人不在少数，其中，与萧依莉一案不过算昙花一现。你切不可因一点空穴来风就胡思乱想。”
“萧依莉与黎华不是空穴来风，当初他俩…，我是亲眼所见，所以才分了手；如今要结婚，是萧依莉亲口所说。当时，欧凯文，黎华的弟弟也在。”方若绮抽噎着说。
方若绮与黎华在一起时，因念着私交再好，周映彤毕竟是老板，从不曾对其透露。两人之间形成了“周映彤装作不知道，方若绮装作不知道周映彤是装不知道”的诡异默契。如今“被前任”了，她反而忙不迭把前情和盘托出。
也许正如白延崇，得不到的，才会急着想证明。不过是求一点维系，哪怕单方向的。不然，就什么也没有了。
周映彤思忖片刻：“若绮，你别急。我这就订机票，一切等我到布市再说。”
“映彤姐，你不必特意赶来。我没事。我已想通了。只要黎华醒过来，只要他平安无事，他要娶萧依莉、要娶萧依莉、要娶十八线的小嫩模都随他，只要他高兴。我不会再要求他什么，也不会再与他赌气。我曾答应他，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在彼此的生命中。他要我是情人，我就是情人；他要我是路人，我就是路人；他要我扮演真心祝福他的好朋友，我就是真心祝福他与别人永浴爱河的好朋友。”
“行了，听听你这冷嘲热讽的口吻，和我装什么无私?这番衷心不妨等到黎华醒了与他去表，或可感天动地感动他。若绮，你别拦我了，我EMI的两大台柱都快倒了，国将不国了，我能不急吗？等着吧，我大概明天就到。别做傻事。”说完，周映彤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方若绮恍惚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在黎华住的亚历山大王子医院附近寻了旅馆，简单沐浴更衣，便忙不迭又赶去医院。
进了医院大门，方若绮却不敢向前走了。
“近乡情更怯”，便是如此吧。方若绮怕黎华还没醒来。也怕黎华已经醒来，亲口向她证实与萧依莉将近的婚期。
方若绮坐在医院院落里的长廊，望着医院大厦发呆。
市值下午三点，阳光正烈，院落中少人安静。除了她，只有不远处的一对青年男女。
青年男女相互依偎，背对着方若绮坐在草坪上。由方若绮的角度看去，依稀能够辨清他们的侧脸。
方若绮并非成心偷窥她俩。然而，除了他俩，也再无旁人可以偷窥。
女人靠在男人怀里，十分亲密。
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女人的发丝飞起来，飞过男人的鼻翼。
他便笑着去捉，帮她掖在耳后，怔怔地说一句：“你怎么会这么美。”
眼睛都看直了。
如若在大街上遇到此类男子:两眼发直，言行迟缓，多半可判为精神有病，奉劝过往正人君子当绕道而行。
如若彼类男子，同样两眼发直，一般言行迟缓，但身边多一女伴，他便只是在谈恋爱，各界少淑女士只需非礼勿视。如能确保不被发现，偶尔用余光偷瞄也可，以慰个人之生活空虚。
曾几何时，黎华也曾被方若绮秒杀，瞬间呆滞发自内心地叹一声：“若绮，你怎么会这么美……”
方若绮沉入了回忆之中。
是那一次了，黎华刚由澳洲返台，到她家吃饭。
她扫荡冰箱，拼凑出一道完全不是奶汤鲫鱼的奶汤鲫鱼。
他就是那么一付表情，转而用那种很牙疼的方式无声地笑，说：“若绮，你怎么会这么美……”
可惜下边接了半句对不争气的非奶汤鲫鱼的评价：“做事却那么不讲究。”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草坪上的女人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用足以引发急性糖尿病的嗓音假意嗔怪：“愈来愈油嘴滑舌。”
那二位是俊男靓女，因此腻乎起来，并不见龌龊，甚至赏心悦目。
有什么比偷看俊男靓女谈情说爱，更能排解心头郁结的呢？
何况，这一幕，颜值比一般偶像剧的段位高出不少。
如果不是这出“偶像剧”的男女主角，是旧相识。
方若绮站起来，走到二人身旁，俯视着他们：“依莉，凯文，兴致不错嘛，看风景啊?”
欧凯文与萧依莉迅速拉开与彼此的距离，面露尴尬。
尤其是欧凯文，脸都红透了，强作镇定道：“方小姐，这么快回来了?我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没醒。”
由衷的喜悦在方若绮的眉目间一闪而过，她沉着脸问：“等黎华醒过来，知道二位你侬我侬，恐怕不会太高兴吧？”
欧凯文愣住了，问：“我哥为什么会不高兴？”
方若绮此刻如果带了眼镜，一定大跌眼镜。
她知道面前这位社会精英，从小接受西方教育，但要不要开放得这么重口味？
据方若绮所知，其胞兄黎华的开放，仅止于接受开放式厨房，不见得能包容开放式婚姻。何况是与自己的胞弟共享一妻？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方若绮已将自己对黎华的定位，设为“哪里需要往哪搬的砖”。现在，黎华明显需要一位朋友两肋插刀，捍卫对其未婚妻神圣不可侵犯的调戏权。方若绮义不容辞，只好抱着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为他打抱不平。
方若绮质问欧凯文：“你难道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何况，黎华还是你亲哥。”
欧凯文还是呆呆的：“朋友妻，不可欺？方小姐你在说些什么?”
方若绮的怒气眼看被拱了起来。
这紧要关头，却是萧依莉比欧凯文识趣。她能屈能伸地抛开了上午的颐指气使，笑眯眯地凑到方若绮跟前，说：“方若绮，咱们单独聊聊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四）情有不独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