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的森林》席木头

4、孤独症（四）

　　但是那天的八百米出了意外，马欣悦在途中被别班的一个女生绊倒，钉子鞋扎进了肉里，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我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的一小摊血和那个始作俑者的坏笑。我认得那女生，她叫丁韵，传闻中向来与马欣悦不和。张俊初跑过来拉着我就往班级里面走“别看，没事。”
　　我好笑的看着他，然后不留痕迹地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去。“没事的，我不怕这些。不过欣悦呢？送医院了吗？我怎么没听到120的声音！”
　　“她啊，刚出事就被陈超那小子抱走了。班主任都没来得及看情况。没想到陈超那小子还挺有力量的，卦姐体重都能抱起来。”
　　“哦，那是送医院了吧。那我就放心了。今晚去看看吗？”
　　“今晚？我们？”张俊初的神情中又露出了一些端倪，我点了点头“你有事？”
　　“不不不，没事没事。”
　　“恩，把武磊和关泉也叫上吧！”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张俊初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间，然后又恢复了过来。“额，那你们去吧。我还有训练来着，刚才我怎么忘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然后不解的点点头。

　　但是那天晚上只有武磊陪我去了。武磊打听好了路线就要载我去，我拒绝，然后他就说要陪我做公交。
　　我和武磊上公交的时候，关泉在车下和我们摆手再见，他看着武磊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霸气，我也没有多想，现在我还是比较关心欣悦的情况。
　　推开病房的时候班主任和展杨也在，展杨看见我特别兴奋，立刻就缠了过来喊着“姐姐，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班主任游离在我和武磊身上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于是和欣悦寒暄了几句之后，班主任就带着展杨和我回家了。欣悦的情况并没有很严重，但是她语气中的恨意却很明显。陈超答应老师会在欣悦家长来了之后就回家，老师并不疑有他，武磊则说要陪着陈超，于是一路上就剩下了我与展杨父子。
　　“姐姐，你怎么会和武磊在一起？”展杨似乎从一开始就很关注这个问题“老爸说他很不入流，你可别被他骗了。”
　　我真的很想提醒他你老爸就在旁边，而你老爸的脸色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好的样子。我尴尬的把头扭到窗外。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老师放我和展杨下车，自己却不下来。我正奇怪的时候展杨却习惯的和班主任说再见。
　　“你爸爸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啊？”展杨疑问的看着我“你不知道吗？我爸和我妈正在办理离婚手续呢。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强装开心的脸上被我读到了意思落寞。“但是，没关系啊。我妈妈对我很好的，我不觉得缺了什么。而且……我还有姐姐嘛！”说着，男孩自然地把胳膊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想躲开，却在感受到男孩的体温之后没了作为。他身上有一种郑景的感觉，很亲近，很熟悉，很想信任。

　　“冉冉”十一过后的第一个上学周，欣悦有些紧张的跑到我耳边来。我探过身体，她说“陈超和我表白了！”
　　“啊？”
　　“唉，你小声一点。”马欣悦急忙拉着我的胳膊带着我跑出教室。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正在操场上打篮球的陈超“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马欣悦的脸上浮起了两片红晕，一向以泼辣著称的她居然羞红了脸，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奇观。
　　“冉冉，你知道陈超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用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时的瞟向陈超的方向“而且，他是第一个和我告白的人。”
　　“停。”我急忙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十字叉。“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答应他了没有？”
　　马欣悦看着我的眼睛露出了一丝小甜蜜，“我……我和他说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他答复。”
　　无奈地看着情窦初开的少女，“要我说，现在谈恋爱是不是有点早啊。而且……你喜欢他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觉得很舒服。”
　　“真恶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惊到了我们俩，我转头，只见丁韵一副嫌弃的表情站在我背后。
　　“丁韵，运动会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你还主动送上门了！这可真是不容易。”马欣悦已经从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转换到了平时霸道泼辣的马八卦。我惊奇着她的转变的同时也为现在的局面担心。
　　“怎么了？你还不是得感谢我送给你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和陈超卿卿我我！马欣悦，我告诉你，你骨子里就是一个骚货！死都改不掉！”
　　“啪！”马欣悦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扇了上去，“丁韵！我操你妈！”
　　丁韵也有点惊讶，但是明显她早有准备。我和欣悦讲话的地方在学校外的厕所旁边，是学校最不容易发现的死角。丁韵班上的小太妹们一个个把校服脱了就围了上来，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只能死死的拉着欣悦往后挪步子。
　　丁韵似乎被激怒了，猛的冲过来就想还给马欣悦一个巴掌，我条件反射的把欣悦拉到了我的背后，定定的看着丁韵。
　　“谷冉冉，我知道你背景硬，我和马欣悦的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劝你最好别管。识。相。点。”她再说识相点的时候，用右手的食指点了点我的肩膀。
　　“冉冉，她说的对，你走吧！这不关你的事！去找陈超！”欣悦拉着我，眼睛里闪着一丝恐惧，但却依旧对我如是说着。
　　我狠狠的回过头看着丁韵，丁大小姐的眼睛里装满了让我费解的得意，但是此时此刻这种得意却也着实让我厌恶。
　　“如果，我不呢？”我笑了笑，像几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样，把郑景紧紧的护在身后，扯过郑景手里的钱就撕成了碎片。“如果，我不呢？”
　　我又说了一次。
　　丁韵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也对，谁会想到成天跟着马欣悦的跟屁虫会这样与马欣悦的死对头说话呢？
　　“啪！”
　　左脸瞬间被力道很强的巴掌真麻。身后的马欣悦立刻像疯了一般的冲向丁韵，扯着她的头发就乱踹起来。“你妈你去死！谁让你碰冉冉了！谁让你碰她了！”
　　吃了炸弹一般的欣悦只念着这一句话，而我却站在一边看着她发疯愣住。一种想哭的冲动从血液里传来，谁让你碰冉冉了，这句话竟让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丁韵的小太妹看见这种情况一哄而上，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趁着空隙对着对面篮球场上大喊“陈超！陈超！”
　　男孩回头的一瞬间我就开始冲回战场。可是我与欣悦在人数上实在是吃亏，于是身上大大小小的挨了不少拳脚。头发被扯开了，我把欣悦护在身下，虽然并不能代替所有的拳脚，但是至少这一刻的我活的鲜血淋漓，很畅快。
　　当陈超带着我们班男生赶到的时候，我和欣悦就在事故的中心抱着，陈超疯了一样的一拳打向丁韵，还好关泉及时阻拦住了陈超。“先去看看情况，别冲动。”
　　之后，陈超冲过来把欣悦护在怀里，欣悦趴在陈超的怀抱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回过头不小心对上了关泉的眼睛，他刚想说什么，旁边的张俊初一下子冲了进来，看见我的样子就直接把我抱了起来冲向校医室。
　　心里却又隐隐的失落，我甚至很邪恶的希望，如果张俊初不出现，那么抱着我的人会不会是……

　　（7）
　　妈妈显然很有办法，那件事情的最终判决就是，丁韵几个人严重警告处分，而我和欣悦却丝毫没有事情。
　　“冉冉，我告诉你不要和那学校的差学生在一起，你看你把自己弄的，还让我费了那么多钱打通关系。”
　　“抱歉。”我背上书包，如往常一样的穿鞋出去。
　　然而我却没有看到，身后的穆凝想从茶几上拿起什么的动作，和那个茶几上包的精美的饭煲。

　　欣悦和陈超在那件事情之后就黏在了一起，情理之中。而另一边的丁韵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在身上大大小小的缠上了绷带。张俊初在上他最讨厌的英语课的时候给我传纸条“你没事了吧！”
　　我看了看他，点点头。
　　不得不说，他最近的殷勤让我实在很反感。可是我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这样一个殷勤的朋友。
　　“丁韵是个难缠的家伙，我和关泉武磊说好了，以后我们三个送你去车站。”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张纸条，然后狐疑的往后看了一眼关泉，后者对上我的目光点了点头，我有些不自然的转回身体，然后更加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觉得，很多事情的开始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们用一个空无的借口来满足彼此不一样的需求，听起来很公平，而实际上，不。

　　张俊初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提出要载我的要求，不过理所当然的被我拒绝了。于是，他就总是单独和我在一起走，留下武磊和关泉在后面。

　　当下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我成功的取得了全班第二名的成绩，也就是那一天，张俊初对这我的眼睛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真迷人。”
　　我嗅到了那个味道，但是我没有点破。那段时间，马欣悦一直和陈超黏在一起，于是我和另一个女生走进了。她叫刘艳妮，也是我们这次考试的第一名。她的纯真与不经世事让我羡慕，有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和她在一起，我就能摒弃我的一切，我的过去，和我的不堪。我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刘燕妮，她有些兴奋的对我说“呀，那小子终于憋不住了吗？”
　　我狐疑的看着她，明显她还知道什么内情。可是她顽皮一笑，什么都不说。
　　我拿着成绩单回到家里，和往常一样做好饭菜等着妈妈回来。书包里的成绩单就像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我隔一会就打开看一眼，生怕它会不见一样。
　　可是妈妈那天晚上没有回来，我欢喜的跑去开门的时候，出现的是背着个大书包满身都是雪地展杨。
　　“姐姐，我妈妈又没回来！我饿了！”
　　我有些失望，但也不缺惊喜。展杨身上的很多东西是足以吸引我的。
　　于是，在他吃饱喝足了之后，我把成绩单拿出来给他看了看，他似乎能感受的到我的心情一样抱着我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
　　“姐姐你太厉害了！你真是我偶像！”
　　我笑了，甚至发出了声音。男孩也笑了，然后赶忙拿出书包里的一块德芙巧克力。“姐姐，这是今天一个女生送给我的，我给你了，当做庆祝！”
　　我有些腼腆的接下，暗自对大门的再次打开充满了期待。

　　然而我就在这份无边的等待里在沙发上睡着了。母亲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早饭，母亲的脸上明显有疲倦的颜色，而脖子上遮不住的红印似乎也在加强着告诉我：不要打扰我！我很不懂事的拿着成绩单去给母亲看，母亲看了一眼，就解下外套，走进了屋子里。
　　我用一天一夜在心里堆驻了一个城堡，顷刻间变成了断井残垣。

作者有话说

　　《西面》语录：很多事情的开始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们用一个空无的借口来满足彼此不一样的需求，听起来很公平，而实际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