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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秋风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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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凉
对于“生存演习”这四个字,苹果如今可算是看得真真切切了。字典上讲“生存”,说是“与死亡相对”,那多少也应该是个原始森里,物质短缺,鲁宾孙一样的生活。可是如今,倒不如说是“生活演习”来的更贴切些,更干脆地直接把这“演习”二字省了去,这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过家家的日子。别说有什么敌国忍者、性命相搏了,就算是连巴掌大的虫子,苹果至今也没见过一只。木叶有这安宁的地儿!苹果也真是打心眼子里觉得不可思议。但若只是名不符实也就罢了,又偏偏是这一场“过家家”一样的演习,竟要占去整整三个周的时间,她想想都觉得来气。天也知道,她这些日子恨不得天天都守到旗木宅的门口去,一天里被卡卡西从里面提溜着领子扔出来好几回。
——她深信不疑,虽然她至今还未打探到什么风声。“朔茂就要走了”这种不安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像颗茁壮成长了的树,马上就要钻破了她的喉咙,顶出个鲜血淋漓的枝桠来。
秋风有些飒飒的,地上落叶干干枯枯落了不少,营帐那边已攒下了一堆捡了砖头累了起来,预备着生火做饭,红豆跑过来拉着苹果——她正望着树上的残枝败叶琢磨还有多久才能回去旗木宅那里。红豆拿了桶,叫她一同去打水。
这次演习三人一组,还有一个是苹果不大熟的男生,小圆脸,面色薄薄白白的,整个人单薄的像是一用力就能给揉碎了似的。一双眼睛倒如点漆,黑亮得很。总是静静的,苹果和他说过一两次话,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青叶,听着怪熟悉的。
红豆拉了苹果,说:
“别发呆了,走吧。这里的东西交给青叶,他很可靠的。”
“恩”
苹果点了点头,便跟着她走。湖泊离着营地挺远,来回要一个多小时。路上,红豆抽了根草叶子叼在嘴里,又不知从哪儿找了根树枝儿一下下的鞭着两旁的小灌木,问她:“喂,你刚才愣愣地在想什么呢?”
苹果掰了掰手指头,“没什么——”眼睛朝着地上看。
“不想说算啦~”
红豆偏过脑袋去瞧着一排一排的树干,时不时地在地上蹲着捡落下来的栗子,朝着苹果晃晃说晚上带回去剥了壳儿吵着吃,半晌又问道:
“苹果,你和旗木家里那个叫做卡卡西的挺熟吧——”
苹果有些愣住,她没想着红豆会提起卡卡西。只是仍点了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红豆伸着脖子瞥了瞥嘴,犹豫了一下说了:“没什么。”但是苹果知道她一定有什么没讲的。红豆的脸上一向藏不住秘密,一有什么事情不说眼睛就朝着斜下的地上看,脚前绊了石头自己都不知道的。苹果拉住红豆,踢走她前面的石头,说:“有什么事儿你说嘛。”她最近对“旗木”和“卡卡西”这几个字儿敏感得很。她一直晃着她的胳膊。终于,红豆说了。虽然是没有人的地方,她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吐了嘴里的草儿,说:“我爸爸讲,卡卡西他父亲,就是白牙大人,好像出了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
苹果惊诧着让红豆吧事情讲得清楚些。而这几句话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五雷轰顶一样。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咱们来演习那前几天,我听见老爸他们偷偷在屋里密谈时说到的,你可千万不要讲出去啊,我爸说,这现在是村子的机密——唉,苹果你听见没有——”
她回手晃着苹果。可是苹果却是怔怔的了。直直到打水回来,吃了晚饭,躺下睡觉,红豆都没见着她再说一句话。她的魂儿此刻早已是飞去了旗木宅那里。——事情还是开始了,而她却晚了这么久才知道,离演习结束还有差不多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出去之后会不会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她在心里盘算着出去以后事态会发展到一个怎样的状态,朔茂还没有走她应该怎样,朔茂要是已经走了她又该怎样,她要怎样面对卡卡西,要怎样对着水门,要怎样…结果就这样浑浑噩噩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缓缓醒了过来,只觉得一阵异味儿往鼻孔里钻。她一边拍着脑袋一边问着睡在旁边的红豆,“红豆,这是什么味儿啊——”
“哎呀!你总算回过神儿来了!”红豆一骨碌忙坐了起来,瞧着她好容易正过神来的样子,“我还想着要不要去跟老师说说呢,你一直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把脸往着苹果身旁凑了凑,问:“你不会说出去吧,我跟你讲的那个——”
“不会。”苹果用手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总觉得这股子异味儿愈来愈浓,“红豆,这到底是什么味儿啊”,她又问。
红豆这个时候趁着夜色抓了抓后脑勺,面上隐隐地露出一种十分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她有些忸怩地说:“那个,打完水回来的时候,我们回来那路上……踩着了……”她说到这里,吞了口口水,半天才又说:“踩着了,大便……”
苹果只觉得自己的手一瞬间按在太阳穴上硬住了,要不是夜色太浓的缘故,她想自己的脸色一定现在黑得赶上了包青天,只差挂出一弯上弦月了。
“没……没事儿……”她僵硬着嗓子答,掀开了被子拿上外套边往外走。红豆的大嗓门儿在帐篷里喊,“你去哪儿啊——”
她趁着夜风一边走一边说:“我去洗澡。”斩钉截铁。
“可是现在已经入了秋啊——”
红豆的声音远远地湮在了沉着(zhe)的夜里。
苹果也不是一定要到湖里洗个澡的,单单是为了踩着了“不干净”的东西的缘故,她还没娇气到这个份儿上。而且衣服鞋子也只带着了一套,就算是身子上洗干净了,穿上了味儿还是照旧。只是因为心里急需着些冷静,而她也信着这个季节冰冷的湖水是不二的选择,仿佛一泡了进去,焦虑就会像了湖面上漾起的水纹一样,一圈儿圈儿地散着荡出去。这种感觉实在微妙得很。
她仰面浮在水面上,盯着了天上的圆月亮,清亮亮的,照得湖面上倒像白日里一样的分明,不过四处泛起的是银银的光,轻快而又细碎得很。苹果记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学气功的老师教他们,说月圆的时候的月光滋阴最好,当时讲起来只管笑着不信,现在却是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总觉得和这边的查克拉体系有着点联系,也就闭了眼,随便飘在湖面上,想着月光如水流到身子里面去,心里倒真的清明了许多。
记忆里朔茂的事情像是耽搁了挺长时间,她深吸了口气,想着两个周说长也实在不长,出去了只要朔茂还没迈出最后那一步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在这里担心得焦头烂额也只能是白费力气,再不值当要是急出了病来,就算是出去了也插不上什么手岂不是要恨死自己?
想到这里,方才心里的焦急已然是全不在了,从头到脚有些许久不见的舒坦。刚想翻个身去岸上穿了衣服回营地,却忽地,从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苹果一惊,一个翻身,已是钻进了湖底去,像条波光粼粼的鱼。半晌只留个眼睛浮在水面上,溜溜地瞧着岸上的动静。就连她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游泳水平怎么变得这样好了。
可谁知,草丛里又嚓嚓了两声之后便不再有动静,四下里静得只留下了湖里的水纹一圈圈漾开的声响。苹果觉得,大约是自己听错了。便急急地向岸上游,仍是一分都不愿再多在湖里待着。
她没穿衣服,真有什么在水里逃不远。
岸上,她的手指飞也似地扣着衣服上的扣子,耳朵竖得尖尖的。虽说演习场在村子里面,四周又有着学校老师的巡守,可是谁也不能就保证了这里是实打实的安全。上次她不就被从村子里带出去了么?她这样想着,草丛里却又是传来了“嚓嚓”的两声,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这次她听清楚了,响声就在她的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她像给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苹果听见自己的理智在脑袋里跟自己喊,管他什么东西呢,赶紧跑回营地那边去,现在就跑,现在!跑回去就安全了。可是,她的身体却僵硬了似的,丝毫不受“理智”的控制,硬硬地转了身,朝着传来响声的草丛那边儿一步步挪过去。
两米,一米半,一米,半米……
她像是给人在半空中吊着一样瞧着自己的身子僵到了草丛旁边,屈膝,蹲下,伸手,拨开了那一片青黑色的草丛。天上方才还明晃晃的月忽地就给厚厚的云隐了起来,只落在眼睛里一片惶惶的阴影。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惊悚小说里的人物总是偏要往着那一片片掖着鬼魅的地方走过去了,明明心里怕得、怕得要死。而她也有着了一种十分确信的感觉,只要她拨开这草丛,她也立刻会像惊悚小说里的那些人物一样,立刻会有个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死法。
只是,她还是拨开这这片草丛——
跳入眼睛里的。
苹果“咚——”地一大声响愣在了地上。方才还吊在半空中的大半儿魂灵一下子摔到了脚底板儿,啪啪直响。月亮从薄纱云后头探出半张脸,笑向这边来,咯咯的笑声刚好落在那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上。
一条土黄色的小尾巴,钻在了地上,打着圈儿地扭着,看上去像极了条营养不良的黄笋条儿杵在地上,风一来翘着笋尖儿一跳一跳的样子。苹果真想从忍具包里摸出面镜子来,好好照照自个儿现在的表情究竟是怎个的挫败样儿。卡卡西说她的那句话可真是对了,她不是别的,就是个从天顶而上跌了下来还想着地上的土是云,抓了一把把往脸上洒的天下无敌超级大白痴。
苹果伸了手,抓了那条黄尾巴,朝外用力地拔着,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放起了“拔萝卜、拔萝卜、哎呀哎呀拔萝卜”的儿歌。还是免按键自动复读的。歌儿唱到了第六遍的时候,只听见“嘣儿——”的一声,像是盛满了开水的暖壶吧软木塞儿弹出来的轻巧声,苹果向后一个大趔趄,四脚朝天倒在了地上。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一条小黄蛇抬高了脖子竖着胸脯儿立在地上。小绿豆眼儿里露出来的表情……姑且算作是不屑吧。
它又一次地抬了抬脖子,说:“喂——臭人儿,你拽得本大爷我的尾巴都痛死了!”
苹果的脑子里忽地就浮现出了上次在雾隐的手里的时候,那只叫做塔克的沙皮狗扬着脸对她说“本狗狗最讨厌别人抓本狗狗的尾巴”的句子,一阵冷颤从跌得直疼的尾椎骨上猛地窜上来,她急急地说了声“对……对不起……”,差点咬了舌头。不过小黄蛇却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三角脸上尖嘴角儿一勾,露出了像是笑容的表情,便转了身往回走,说着:“不错,就饶了你这一次,以后记着点儿。”尾巴尖儿摇了摇,眼看要消失在树丛杂草里。
说时迟、那时快,苹果眼瞅着黄尾巴尖儿不见的一瞬,又再一次地难得的手脚快过大脑做出了个决定,跟上次一样,狠狠地抓住了一翘一翘的黄尾巴尖儿。只是这次小黄蛇还给她的不再是塔克那样儿的一字一顿,它僵了不到万分之一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过脑袋来撂出两颗小尖牙朝着苹果的肥爪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苹果娃娃惨叫连连,没了命地甩手,直到要把骨头甩得都酥掉了为止。
“你干嘛突然咬我啊——”
苹果挤着眼泪瞧小黄蛇,心里打着鼓,这蛇不会有毒吧不会有毒吧。
“谁让你突然在背后抓我尾巴!”小黄蛇的脑袋仰得老高,苹果简直能想到,他要是个人形,一定是狠狠地抱了胳膊,整个脑袋抬得只能看见下巴。苹果吹着自己自己的爪子,看了半天不像有毒的样子,刚想着要不要拿苦无划开了伤口放些血也好放心,却又听见那小黄蛇讲,小嗓子挤出的一副娇滴滴的声音,说:“我没毒!我老爹讲了,本大爷还没长到有毒的那个份儿上。”
苹果捂着爪子瞧了他两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半天,才说到:“我叫苹果——”
“九兵卫。”小蛇没等她问,直接抢了出来,脑袋依旧仰得比天高。
“你在家里排行老九?”苹果问。
这回小蛇摆平了脑袋,绿豆眼儿瞧了瞧她,“你怎么知道的?”
苹果伸出那只被咬了的手在空气里画了个九字,说:“因为你名儿里有个‘九’字儿。”半晌,顿了顿,瞧着小蛇恍然大悟的样儿,才又问着:“你刚才在哪儿做什么?”
这话刚一说出,苹果就觉得自己肯定又讲错了话,后悔不该多嘴。她这话音刚落,九兵卫就立刻就向后弓出了个大弧儿,一副蓄势待发准备着再咬她一口的样子。她只能笑着说,一如既往地揉着后脑勺:“那个……呵,不想说就算了。”
只是九兵卫的身子却依旧是向后弓着、弓着,弓出个大弧儿马上要成了两截的时候,砰的一大声,消失了踪影。
苹果一时不明白个所以,傻傻愣在了地上几分钟,想了半天,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跑过去了刚才拔出九兵卫的那个洞旁边瞧着。
——好大的一个蚂蚁洞啊。
她好像明白刚才那句话问得不对了。
好歹一条蛇,给卡在了蚂蚁洞里……是挺丢人的。
苹果瞧着月亮,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生存演习”,什么“野外训练”,不过是个唬人的字眼!苹果立在避难所的山洞里,
捏紧了拳头要气得浑身乱抖,恨不得把这股子怒气捏成个铁杵,朝着山洞上捣出个窟窿,听
轰隆隆的大石头翻来滚去的声音碾出一片惊天动地来。虽然她也知道她这怒火也真是无名,
不过是对着自己又一次无能为力的失望罢了。
村子的南方战场上损失惨重,部队几乎能用屡战屡败赖形容。水之国几乎要打到了家门口,
整个村子的形势除了岌岌可危再找不出第二个词,而之前那个过家家的“生存演习”也不过
是高层为了有序避难想出的障眼法而已。
苹果在山洞里踱来踱去。灯影惶惶,心也惶惶。
村子这样的形势十有八九和朔茂的事儿有关,她在心里头掐着算着日子,无论怎样都要想个
法子出来。踱了半天,她忽然顿了顿脚步。一转身,朝着高年级的休息区走了过去。去找找
看,凯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学校,也许能帮上她。
山洞里见不着天色,也不晓得外面是不是入了夜,一路上不少人都是面色张皇地睡着,身体
枕着身体。灯光跳动着闪在他们的面上,也闪在苹果的面上。她竟在一瞬间有了一种乱世沧
桑的悲凉。像是以前背过的杜甫的诗,沉郁壮阔一锤锤凿在心上,叫她忽地怀念起了那些没
有战争的日子,仿若上个世纪的遥远,歌舞升平,阳光安宁。到了高年级的休息区,一旁的
空地上,瞧见凯盯着西瓜太郎样的脑袋呼哧呼哧地做着俯卧撑。见她过来,有些惊讶地从地
上弹了起来,亮出雪亮亮的牙齿和万年屹立的大拇指打招呼。
“呦!苹果妹妹”
苹果点了点头回礼,而后便直接地开门见山,说道:“阿凯,我想你能不能帮我。”只是理
由变成了“我上课的笔记落在了家里,马上要考试了,我想回去拿。”
凯的反应是在预料之中的。村子里正在戒严,无论到底能不能从避难所里逃出去,风险都太
大。苹果望着凯略显犹疑地面色,想了想,又说道:“你要是帮我的话,我就把卡卡西的情
报换给你!”
浓眉毛的少年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似地问道:“真的?”
苹果不住地点头,还比划着动作,“老师不是常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就像我现在告诉
你卡卡西那家伙很讨厌吃天妇罗。那你下次跟他比试的时候,你就可以专门点天妇罗来吃
啊,这样肯定赢啊。”她比划的动作有些夸张,像是要把活生生一副迈特凯双手高举着一盘
子的天妇罗把卡卡西踩在脚下的五彩绘图端到他面前的去。
凯觉得这大约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和卡卡西的比赛至今还没有胜绩,刚好可以用来挽救一
下惨败的局面。只是他又想,这个方法会不会太投机取巧了?
“好像作弊……”他说。
“不算不算。老师也说过的,这只是合理利用规则和情报。”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木叶的苍蓝珍兽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答应了,而且还叫上了同班的阿斯
玛和静音一同来帮忙。他们三个在班上关系好,两个男孩子又都是好动的年纪,做起来自然
不亦乐乎。唯有静音,到底年纪大些,又是女孩儿,担心自然也多了不少,不住地问着:
“真的没问题么?”“村子里还是危险的……”“真有什么不懂得,问我们或者老师都可以
啊,特地跑回去——”苹果感激她的关心,可是能做的也只能是抓紧时间。这些个日子来来
回回听到的窃窃私语像是飞蛾的虫卵一样,在她的皮肤毛孔里孵化生长,一派心情,简直是
又悲又恨,又痛又痒。
大约用了四天,准备万全。四个人聚在角落里最后一次熟悉策略。大概就是首先,由阿斯玛
分出一个影分身运用变身术装作苹果回到班级里去,来应付每天的点名。然后他和凯两个人
趁着那个叫做纲武的巡查每天巡逻的机会把他绊在这里,静音和苹果便趁机用变身术变成他
的样子从出口混出去。静音观察人事细致入微,刚好能够弥补变身术上的行为和性格漏洞。
而因为苹果的变身术学的不到家,维持的时间有限,所以整个行动中时机的把握变成了能否
成功的关键。当然,他们等了这样几天也是因为唯有这一天,负责守卫的老师当才没有白眼
或者是写轮眼等能够轻易看破变化的瞳术。
而后四个人击掌,由阿斯玛少年命名的“避难所I号出逃”计划正式启动。
跃下火影岩上最后一级台阶的那一刻,苹果终于抑制不住地在沉寂的街道上狂奔起来。覆在
体表的查克拉在冷风里一片片融掉,山洞外的世界向下倾着瓢泼的大雨,天际阴沉得几乎同
柏油马路一色。她在空气里嗅出了几分清新的味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着,想着就这样飞回
家里去,飞到旗木大宅的门口,飞去撕破这连绵不尽的雨帘把朔茂从所谓的命运的枷锁里拽
出来。
她几乎近于狂喜的,想着,大约还有可能。
风在耳边,飒飒而过。
只是她永远也不会想到的,四十多个小时后的自己会用着怎样的冷眼旁观望向的这份喜悦,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海面上那个天青色的碧落,这个世界其实早就是了,一步地狱,一步天
堂。
她先回了家里一趟,希望能遇着水门,不过自然是不敢抱太大的幻想的。紧接着便去了旗木
宅,一路上冷冷清清,她走得几近寒颤,不知是因着这冷雨,还是这一段路竟像是要走到阴
森黄泉,那天色,又在一片阴沉里愈发逼仄了下来。
苹果立在屋檐下,咚咚咚地敲着旗木宅子的大门。
“朔茂叔叔,我是苹果!”
“朔茂叔叔,你在不在家?我没有带钥匙进不去家门儿了,进来坐坐好不好?”
“朔茂叔叔,你在不在家?我听老师说你这两天休息来着。”
“朔茂叔叔,你开开门,你好不好?”
“朔茂叔叔,我是苹果啊,你开开门,开开门啊!”
雨声沙沙着,那么的持久,像是从地面上往上长,在一片黑暗中从生出枝繁叶茂,雨的森
林。从那森林里,爬出两条藤曼,紧紧地绕上她的身体。
苹果愣着,直到藤蔓缠上她的喉咙,忽地就发疯一样地向门上撞去,她扯开了嗓子嘶吼着,把全部的意识都嘶吼出去。要把整个心肺喉咙全都扯开了,用炙目的鲜红撞碎了这门,把那一片片森林都撕烂了,揉碎了,再缚不住她。可是,那藤蔓还是一鞭接着一鞭地绕上她的身体,拖她到那个没有边际的森林里,伸出黑色的枝叶遮上她的眼睛。那残存的光明里,她看到了朔茂的银发。他转身,微笑,面上有着神的光,他说着、说着,然后转身——她被覆上了眼睛,声音淹没在雨的森林里。
水门留了字条要她去朔茂那里吃饭。
她背着书包奔去旗木的宅子,那是个夏日的傍晚,她和卡卡西鼻孔队鼻孔地哼着。
她坐在朔茂的旁边。在一片夕阳里望着他的侧脸。
瘦削的面颊。
棱角处却显出一种沉重的苍劲来。
眼窝里有着些憔悴的阴影。
弓形的嘴唇,边上有棱,带着些微笑。
夕阳里宛若有神的光。苹果不知怎的,就想起她的父亲来。
她听见他说:“如果再活过一次——”,她听见她父亲说“如果再活过一次——”
那最后一个促音盘旋在她的耳朵里,失去了踪影。
她坐起了身,要听得更仔细些。再仔细些。
可是,哪里来的雨声?
这样大的雨,一片沙沙,怎就下得这样持久?
她真的就坐起身来,睁开眼睛,仍旧是那片茂密的黑色森林,密密麻麻,透不过一丝的光明。水门握紧了她的手。于是,她听见水门说,水门说——
他说,他——说——
“苹果,朔茂前辈……自杀了……”
一记滚耳的雷,从天上歪歪斜斜,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