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番外：开元寺里的那些事儿（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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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分区全军覆没！
八区联军损失过半！
炜城援兵被围困！
这些来自三天前的消息不停的刺激着留守人员。这到底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如此大的伤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受不了了！”当灵火在三组的院子里发出当天的第十五次呐喊后，一只枕头从屋里飞出狠狠的K上他的头。
“你够了！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啊！”紧接着，飞出枕头的屋里又飞出一个人，一把揪上有些发懵的灵火的衣领“你到底是要鬼叫到什么时候！你有完没完啊！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受不了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去前线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喊叫吗？”阿扣双眼暴瞪、满脸狰狞，尽管她一直都很凶，但灵火还从来没见过她凶成这样。“我告诉你，我比你更担心他们，比你更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比你的心里更难受，但是我能怎么办？我连寺都出不去，我又能怎么办啊！”到最后，她的气愤与焦急变成了汹涌而出的泪水和鼻涕，顿时让那个有嘴必顶的灵火乖乖的闭嘴。不……或许，是被吓傻了也未可知。
“我不要待在这里等消息，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我一定会疯的！”长时间的精神压抑，在发泄中彻底崩溃。阿扣松开灵火的衣领，无力的滑坐在地上“我要去前线，我想要去前线啊！”埋首于掌心，泪水依旧如断线的珠子摔向地面，一边的灵火，彻底石化。
“那个……你，你……”灵火觉得自己也快崩溃了，那种名叫眼泪的东西，明明就是盈盈的一滩水，怎么就变得如此犀利？悄无声息的就穿透身体，直刺心脏，莫明的疼痛让他双手发抖，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你先不要哭啊！”
“吵死了。”声音虽然虚弱，但明显带着不快，胸口裹得可以媲美木乃伊的彦筑，依在门框上压低眉头低喘着。
“你醒了？！”原本争执的两人，显然是被吓到了。三天前，这家伙才死里逃生，三天后就能站在门边摆着脸色训人了？！这大还丹果然是佛家的药中至宝，几颗下去，起死回生啊！
“真想去？”彦筑无视了两人脸上的惊讶。
“哈？！”但两个人却是一时回不了神。
“那种地方可是会死人的。”彦筑依旧不咸不淡的说着。
“笑话！你以为我是去游乐场吗？”灵火很快回过了神，意识到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可以让自己出寺，但随即倒拧了双眉大声吼道：“混蛋！我不会让你乱来的！你给我滚回去睡觉，睡不着就给我躺着数房梁上的木纹！”
“你……”彦筑抽了抽眉角，慢慢挪到灵火跟前，然后慢慢的举起手，用了他现在能使出来的最大的力气，K上了灵火的头“你长本事了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大吼大叫了！咳咳咳……”
“你就不能安份一点吗？”看着彦筑牵痛了伤口，捂着胸口不停咳嗽，灵火就觉得头皮发麻。那天晚上走进停尸房的感觉，他此生不想再拥有。
“那你吼什么？”缓和下来的彦筑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却依旧没好气的白了灵火一眼。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现在还没有乱来的资本。”灵火也不甘示弱的反丢一个白眼儿。
“哼，我要是想乱来你拦得住吗？”
“你……”
“动不动就吵这些没营养的架，你们到底是有多无聊？”阿扣受够了这两个男人的小肚鸡肠“小筑，你要怎么送我们出寺？破坏结界会引来护院不说，就你现在的情况是根本破坏不了这护寺金光的。”
“凡事无绝对。”岂料彦筑又半死不活的丢来一句瞬间就能将灵火引爆的话。
“你试一下看看！”不出所料，灵火立刻乍毛小动物一样扑过来“我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回来，不是让你再次去送死的！就算把你打晕、打到不能动弹，也不会让你再乱来！”
又来了！阿扣实在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儿。气氛就在灵火的咆哮里冷却下来。彦筑抬起头，望向午后依旧有些刺目的阳光，缓缓说道：“那你就别想出寺了。”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不出就不出！”
“人一旦有了顾虑，就无法前进。与之相关的任何事，都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彦筑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不确定的疲惫。
“让谁成为我的绊脚石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灵火背过身，堵气般的吼着。
“阿扣，扶我一下。”身后，彦筑向一直冷眼旁观着他们斗嘴的阿扣伸出手，灵火便豁的一下转回身。
“你要干嘛？”他和阿扣异口同声的问。
“帮你把绊脚石搬开。”
“小筑！”
“我不稀罕！你给我……”
“放心，轻拿轻放，不会乱来。”
“这……这就是你的‘轻拿轻放’？！”在搬开寺墙边的一块大石板后，灵火一脸抽搐的望着面前这个疑似下水道口的黑洞，里面枯枝败叶、瓜果皮核的堆了一片，还散发着某种动物尸体发酵后的酸臭味儿。
“好久没用了，你凑和一下吧。”穿过三重庭院，彦筑的脸色愈加的难看，搭在阿扣肩上的手，不自制的发着抖。
“小筑，你还好吧？”阿扣看着他呼吸渐渐急促，知道肯定又牵痛了伤口，忙扶他在旁边的石条上坐下。
“真是难以想像，你们就是通过这儿往寺里偷运酒肉的。”
“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们这些私底下的勾当在寺里基本上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没想到堂堂夜叉护法们居然是用刨洞这种低劣的方法走私禁品的。”一句话里满是刺儿头，彦筑现在是没力气跟他计较，否则，这句话就足够揍他个皮开肉绽了。
“要走就走，别在这儿废话。我可能会改主意。”最后，彦筑只能丢了个眼刀。
“我已经知道这里了，你改主意也没用，难道你认为现在的你还能拦得住我吗？”灵火的得瑟溢于言表。
“我拦不住你，但我会去告密，大不了让那洞和你同归于尽。”
“彦筑，你够了！你不这么欠扁会死啊！”灵火额头暴叉，握拳大吼，吼声未落便被人一脚踹翻。
“你也够了！喊那么大声儿不怕给人发现啊！”阿扣对这俩长不大的中二生已然愤怒到了极点。男人这种生物果然是白长了一个那么大的脑袋，却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人生，然后人生就果断如阴暗潮湿里长出的蘑菇般阴郁、晦涩，而且永远也长不大！
“你的声音了小不到哪里去！”彦筑有气无力的吐槽引来了阿扣的鄙视。
“我原本打算把你送回去再走，现在看来，你完全有力气自己走回去！”阿扣暗哼了一声，拍拍灵火的肩“我们走！”
“阿扣你不能去。”身后又传来彦筑欠扁的调调，阿扣强忍着冲上去踹人的冲动。
“要你管！你还是想想等会儿自己怎么爬回去吧！”
“我就是等一下滚着回去，你也是不能去的。”
“你管我？！”
“我才懒得管人。”
“彦筑！”阿扣终于体会到灵火动不动就火大冲脑的心情了，这家伙实在是欠扁啊！“那你在这儿废什么话！”
“你比我更了解那个人不是吗？”彦筑挑挑眉“你去了会引发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咸不淡的话如一记当头棒喝，打阿扣从焦躁中打醒。关心则乱，她挂心着那个人的安危，却全然忘了这样横冲直撞的后果，是与她的初忠背道而驰的。
“你的出现只会让他分心，在战场上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的师傅有讲过的吧。”
讲过的，师傅上的第一课就是专心。心力、念力、体力集于一处方能发出最强攻势。心杂则意乱、意乱则气散、气散则无攻防。心为招式之首，无心则无招，分心他顾是大忌，这些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太急于见到他，太急于去确定他的安危，而忽略了自己可能成为他绊脚石的现实。
看着阿扣握到骨节泛白的手指，灵火茫然的视线在阿扣和彦筑间来回晃荡。那个他，是谁？一个对阿扣如此重要的存在，自己居然不知道。直到脸前多出一条摇晃着的吊坠，灵火才回神看向这吊坠的主人。
“帮我带给……卓扬！”阿扣嘟着十二万分不情愿的嘴说道：“告诉他，如果不亲自还我，他就死定了！”
卓扬？！那个如此重要的存在居然会是卓扬！灵火的惊讶以呆愣的形式表达着，阿扣入寺这十几年来的生活和卓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而且每次不小心遇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扣都会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畏惧。怎么可能会变成她如此在乎的人？灵火也仰慕卓扬，但那仅仅是敬重。如果说一开始卓扬还是以一个重要目标存在着的话，那么后来，随着和为了保护他而插手进来的彦筑种种建立在暴力上的交流越来越多，彦筑对他的意义渐渐大过了卓扬。而阿扣那种毫无交流、近乎纯粹的精神崇拜，真的会让她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吗？
看着呆呆愣愣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灵火，阿扣皱了皱眉头，扯过灵火的手，把吊坠强塞给他，扭头跑出了这个偏僻的小院。
“喂……”灵火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低头看着手里的吊坠不由心头一紧。一只紫色的蝴蝶安静的躺在掌心，他记得阿扣说对他说过，这是阿扣离家时，她母亲送她的礼物。他隐约记得阿扣说她母亲是蝴蝶仙子，这枚紫蝶吊坠就代表着她母对她的牵挂，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如今，这么重要的吊坠就握在他手里，将由他去转交另一个人……
灵火合上掌心，慢慢收紧着拳头。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迦罗叶家族的长子，未来的族长。”彦筑撇了一眼灵火越皱越紧的眉头，看似漫不经心的喃喃着，却刚好能让不远处的灵火听到。
“什、什么？！卓扬是阿扣的大哥？！这……你怎么知道？”
“那次阿扣弄翻香案被罚跪时，卓扬告诉我的。”
“这种关系没必要整得跟地下党一样神秘吧！”灵火这样说着，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是阿扣说不想因此而得到特殊待遇，她不说，卓扬自然也不会说。”
“就算面上不说，也不妨碍他们私底下来往吧，真是对别扭的兄妹。”灵火如释重负般的振奋了一下精神“走，我送你回去。”
“你不怕我一会儿反悔去告发你？”彦筑不动声色的看着灵火这意义不明的兴奋。
“你把人都得罪走了，一会儿真打算爬回去啊！”
“爬比走要费力的多吧？”彦筑白了他一眼“别替我操心。”
“那，我走了。”灵火望着彦筑扭向一边的脸，又看看脚边的洞口“万一，我……”直到在洞底的枯枝败叶上摔了个大马趴，灵火才意识到他被人踹进洞里了，刚想抬头去骂人，却被洞口传来的剧烈的咳嗽惊出一身的冷汗。那家伙可是从五米开外闪身过来，顺带着用力踹他下来的。“彦筑，你他妈的不要命了！”
“要去就去，别在这儿要死要活的，谁要听你这些有的没的的遗言。你要敢死在外面，看我怎么收拾你！”头顶上彦筑的声音嘶哑，显然是努力压抑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喂，我说你……”
“滚！”
直到灵火的脚步在墙外越去越远，彦筑才虚脱般的跪倒在地，左胸处的绷带透出一片血晕。
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彦筑比谁都清楚，他本不该放灵火去的。可灵火的脾性他也是清楚的，如果不让他去，寺里自此再无宁日不说，他也会因尝试各种方法而弄得自己一身的伤，或是因此受罚被处分。虽说这一切都好过他去送命，但若是死在自己的意愿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彦筑挣扎着站起身，一阵晕眩使得他全身脱力，勉强挪回那块石条上坐下，便再无力动弹。偏僻荒芜的院落，大批人员外调，如果阿扣把他忘了，就算他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就这样与世隔绝，慢慢被遗忘。树荫、阳光、微风、花香，这一切从此与他再无关系……
有什么所谓？彦筑低头望着树叶间斑剥的阳光，你虽沐浴着大地，我却感觉不到你的温度，我们早已没有关系。只是，为什么要留下我？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不幸的，阿扣在晚饭前“想”起了被丢在小院里的彦筑，把他拖回了三组，没有放任他在那里腐烂、发臭。于是，彦筑开始了他拿发呆混日子的思想家式生活。
而灵火因为私自出寺被卓扬好一顿收拾，并且隔空给彦筑记了个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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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战事不断扩大，夜叉族的战略盟友龙族，也倾巢而出。更有一些修得慧根的妖精，从旁协助，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将来势凶凶的炎魔一族重新封回地底。
这一战夜叉族伤亡惨重：东南分区全军覆没，东北分区仅剩三十几人，西南分区位于主战场，不仅夜叉大将以身殉职，分区总部更是化为一片瓦砾。西北分区本就是八区里势力最小的一支，此役过后只余数人。东南西北四大主区也是损失过半，东区大将金毗罗身受重伤，被送回炜城时已奄奄一息。
虽是得胜归来，却无半点喜悦。本就人丁寥寥的留守人员，排成两列稀稀疏疏的欢迎队伍。阿扣探着脖子努力张望，直到远远的看见卓扬的身影，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去时，一千多人的雄壮队伍，回来的，不过五百人，还是个个挂彩，满身的狼狈。说是迎接，却没有热烈的气氛、欢腾的场面，有的只是淡漠的表情、默默无语的擦肩而过。夜叉本就是不擅表达的，眼下的这份凝重就更不懂得如何去打破。
看着能回来的人沉默的鱼贯而入，阿扣的心就在这份沉默里渐渐焦躁。相对于性格自闭、喜欢清静独处的其他夜叉，阿扣到处跟着跑去做任务，从而熟识了更多的面孔。现如今，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永不再见”的队伍里，从未有过的悲伤变成了巨大的恐惧，无望的期盼让她不安。却不想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头，阿扣轻颤了一下，随即被一份熟悉包裹，堆积在心头的纷乱与无助，慢慢化成了眼泪。
“吊坠还给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随便送人。”卓扬轻揉着阿扣紫色的长发，将那枚吊坠递到她面前。
“混蛋！你才不是‘随便的人’啊”阿扣用力挥开卓扬的手，大声的抗议惹来一众人的侧目。
“啧啧，感情真好的一对兄妹啊！”二组长塔农，身上绷带裹得像只粽子，在灵火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
“谁、谁跟他是兄妹！”阿扣瞄了一眼卓扬，心虚的喊道。
“你是他妹妹这个事实，在各部长、各组长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塔农并没有顾及一边的面瘫帝微微皱起的眉头“我觉得金毗罗大人也是知道的。”
“你、你、你……”阿扣望向卓扬，卓扬一脸淡定，她便“你”着没了下文。
“你每受一次罚，就会多一个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你的犯错机率就是你们关系的曝光率。”塔农嘿嘿的笑着“卓扬这家伙，因为你受罚的事儿，开会走神儿、训练走神儿、吃饭走神儿，走路走神儿到撞树、撞墙、撞房角，连说着话他都能走神儿……”
“塔农，你话太多了！”塔农的肆无忌惮不仅惹得旁边的灵火拼命的抽嘴角，也终于惹来了卓扬的警告。
“卓扬，你越是每天板着个脸，你的闷骚指数就会越高啊！”看着塔农笑得一脸贼眉鼠眼，阿扣就开始后悔，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这么勇于犯错，把挨罚当成家常便饭。
“一组长一不在，你就开始胡闹，看我一会儿怎么给你打小报告。”阿扣的威胁让塔农的笑容僵了僵，随后染上一层苦涩。
“死板的老大没回来，你没发现吗？”他歪着头，好奇的盯着回过神后慢慢咬住嘴唇的阿扣“以后再也没人管得住我了，哈哈！我自由了！”他大笑着，不再停留，勾了灵火的肩慢慢离去。
“四个组长，呆剩我们两个。”卓扬拍了拍又快哭出来的阿扣，扭头望向依在门柱上的彦筑“你不来帮忙吗？”
“我懒得管。”彦筑抬头望天“你别拉我下水。”
“你果真能置身事外？你有那份洒脱吗？”
“……”面对卓扬的质问，彦筑不再吱声。
“要走不走，要留不留，只是远远的看着，也不靠近。彦筑，你的心到底在哪儿？”
我的心……在哪儿呢？
彦筑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随着风向缓缓划过阳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番外：开元寺里的那些事儿（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