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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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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个礼拜是陵南与湘北的练习赛,是本天才作为篮球运动员的首场秀。你们几个家伙没什么事的话,都去加油去,顺便见识一下本天才是怎样打倒那只狐狸流川的……”
“花道,虽然是练习赛,可是和陵南这样的学校,你保证大猩猩会让你上场吗?……”
“是啊,是啊,而且流川不是和你是一队的吗?”
“当然会上场,你们几个家伙竟然看不起本天才!”……
吵闹中,高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说道:“洋平,不如叫上佐川小姐一起吧,她那个样子不是正需要多外出散散心……”
“她?”一想到这团棘手的麻烦,水户就觉得实在头疼。“算了吧。我能保证老头儿接她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就可以了,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怎么?都一个多星期了,她还没有正常一点?”那天的她微笑着回答说“家里人都死掉了”的恐怖情景实在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正常?老实讲,她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按理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如果大吵大闹,把所有火气都发泄到他这个没什么干系的人身上,他也能理解。或者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表面上装得很平静,却在深夜里一个人偷偷地哭,他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可是,这样的举动,她偏偏都没有。自打她来到神奈川,他甚至没见过她掉过一滴眼泪。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每天见面时微笑着向他问好,出门时微笑着与他告别,并不时为寄宿在他家里带来的不便表示诚挚的歉意和得体的感激……然而,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觉得恐怖。尤其在那天半夜他到楼下的厨房喝水时,看到黑暗中她端坐在餐桌旁,他几乎吓个半死……
“喂!我说……佐川……”他旋开厨房的灯,一边从沙发上捞起件T恤套在身上,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干嘛呢?”
“等着早餐开饭啊!”她仰着头,依旧微笑着说。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又转头看了看她一脸迷茫的表情。“算了,”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肚子饿了?想吃什么?”谁让老头儿让他照看她呢,就当她是个病人吧——如果精神状况算是衡量指标的话,她绝对病的不轻。
“牛角面包,培根,煎蛋,如果可以的话,外加一份草莓冰淇淋!”
“啊?”他伸向煤气开关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小姐,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让我到哪里给你弄牛角面包和冰淇淋去?我这只有稀饭和泡菜,你吃吗?”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低下头凝思了片刻,随即又抬起头微笑着说:“实在抱歉啊,给您添麻烦了!”说着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转身朝楼上卧室走去。
还有一次,也是晚上,他本来都已经要休息了,却发现她一个人站在客厅的月历前发呆。
“哎,今天是几号?”她忽然回过身问他。
“啊?25号吧,怎么了?”
“糟了,我答应去给龙也的棒球赛加油的,居然忘了!”说着便朝门口方向走去。
“等等,等等,”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那个……那个……”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合适——她口中的龙也应该是她其中的一个哥哥,“这里是神奈川!”
“哦,是啊,这里是神奈川,”沉默片刻后,她重复着,脸上又浮现那天半夜时的神情,“抱歉啊,我又忘记了。”
其实,自从被老头儿丢在神奈川,这些年来他也练就出些胆量——比如面对一群手持利器的混混,他总能波澜不惊,泰然处之。然而,就是这个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神经兮兮的女孩子,他却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她住进来后,从卫生间的剃须刀片,到厨房的菜刀,都被他藏了起来——他实在不想哪天他放学回家,看见客厅或者卫生间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说曹操,曹操到!”还在他寻思着找个怎样的理由,让老头儿赶快把她接走,他身旁的野间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向前方不远的地方努努嘴。
没错,除了她还能有谁。一身穿戴整齐的学生制服——甚至连最顶端的衬衫扣子都系得严严实实,她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偶尔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好像在等什么人。
他两三步赶到她面前,依旧只能用试探的语气问:“佐川,你在等人啊?”
“是啊,妈妈说今天要来接我放学的。”
“那个……”他叹了口气,心里叫着麻烦却毫无办法,“这里是神奈川,还记得吧?嗯?”
又是低头凝思,又是恍然大悟,又是鞠躬道歉,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了,只是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喂,家在那边。”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算了,还是先把她送回去再出来吧。他向身后的四个人摆了摆手,拉着她的胳膊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身后却传来樱木不大不小的声音:“大楠,那女的是不是精神病?”
他一脸黑线,转过头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发现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
得找她好好谈谈。夜晚回去的路上,他这样想。否则就算她没疯,过不了几天,也会把他逼疯的。
刚才和老头儿通了电话,还没等他抱怨几句,老头儿就已经先发制人地训斥他连个女孩子都搞不明白,还说了一通“如果这种事都做不好,以后还能做什么”之类的话。看来,老头儿的心果真不是肉长的……
回到家,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膝头摊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佐川,在看书啊,”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旁,试探着搭讪道,“什么书啊?很有趣吗?”
她不说话,只是把书立起来让他看了看封皮——《西方哲学史》,呃,那个……他觉得头更大了。
“呃……为什么看这本书呢?”
“在和龙也比赛呀,妈妈说了,先读完的那个有权利向她要一件礼物。上次读《德川家康》的时候就是我赢,看,”她说着撩起长发,露出小小的耳朵——耳垂上一只别致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熠熠放光,“这是那次的奖品。不过这次我恐怕要输了,已经很久了,才看了这么点,龙也一定比我快。”
“呃……这个……也未必嘛……”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对话怎么继续下去了。
“那个……”他想了许久,又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们算是朋友吧?”
“算吧,怎么了?”
“我是说,既然是朋友。那么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难过的事情,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要么哭出来也好。否则这样憋在心里很难受,不是吗?”他索性直接和她摊牌。
“说?说什么呢?”她抬起头看着他,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说他们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啊,那天我不在现场——我发高烧,一个人留在家里了。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活过来。”
他彻底放弃了与她沟通的尝试,而且觉得越来越恐怖起来……
看他不说话了,她又低下头,继续看那本书,只是才看了两行,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合上书,说:“对了,既然龙也和妈妈都已经不在了,我看这本书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她很迷茫很困惑地看着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该做什么好呢?”
“算了,你还是继续看这本书吧。”他帮她打开那本书,重新在膝头摊好,“看完可以给我讲讲,这书究竟讲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