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一世》万俟释

2、第 2 章

　　（2）
　　但是我的快乐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在婚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你的第一任妻子，你已有一子，名为刘肥。
　　你对我道，肥儿生母已死良久，你不能不管他。
　　我苦笑，已嫁作你夫人的我，又有何能耐，去阻止这一切呢？我能做的，只有接受，然后同你一并，照顾他，视他如己出。
　　但要我对一个同我不多五岁的孩子如己出，又谈何容易。
　　好在第二年，我们的女儿出世了，我何其开心，却又担心你不喜欢。
　　但你却一反常态，高兴的抱着我们的女儿，唤她鲁元。仿佛得到了稀世珍宝般的幸福。
　　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前的你，在大厅里高呼，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万。
　　那样大胆不羁的你，是我一生都不会忘却的回忆。
　　虽已知晓那时的你只是佯装阔绰，但相比与你的豪迈气概，实在不足为道。
　　嫁与你的这一年，其实我过的并不幸福，你常早出晚归，只留我一人在家里与田间忙碌。而我那本是细腻柔滑的双手，在这一年的耕作劳务中，已变得愈加粗糙，手间那几个硬硬的茧子，便是我每时每日辛苦不已的证明。
　　原以为，你有了女儿，性子便会收敛些许，但也只是那几日。自后你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生活。
　　而我，却在不仅要维持我们生计的条件下，独自抚养年幼的鲁元。
　　我的心在滴血，我在终日的惴惴不安中渡过孤独的每一天。
　　可终究有一日，我的担心还是变为了现实。
　　你带着一群徭役，落草为寇，从此过着那草寇头目的生活。
　　却苦了我，要为你的自私付出代价。
　　在沛县牢狱所受的近一年的苦楚，是我永生不会忘却的惨痛的回忆。那些凶狠的目露垂涎的士兵，开始还会忌惮我娘家与县令的交情，不敢过于为难我。
　　无奈悲惨之事还是发生了，那是在一个与平常无异的夜晚，我与鲁元吃完那些狱卒送来的糟糠剩饭，便打算休息了。
　　岂料这时一个醉酒的狱卒突然冲出，带着难闻的气味，欲对我和鲁元施暴！
　　我害怕，我惊叫，我恐慌，我绝望……
　　鲁元依偎在我身边，哭声震天。直到这时，我方明白，我是一个连保护自己女儿能力都没有的柔弱妇人，我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就在我真的以为或许老天都已不再同情我时，命运还是帮了我一把。一位名为任敖的侠士自称是你的朋友，打伤了狱卒，解救了我跟鲁元。
　　我任敖生平最恨欺凌老弱妇孺之人，如若日后再让我看到你如此，必不轻饶！
　　仅仅这句话，以后就真的再无任何人敢来欺辱我们母女。
　　还记得那时，我向那名侠士承诺，日后必将报答大恩。
　　现在想想，我不禁苦笑，如若我这一生都将在那牢狱之中渡过，又有何能耐去报答他呢？我的承诺，不过一纸空文。
　　还好不久之后，由于父亲跟县令的私交，你又下落不明，加上近日反秦人士众多，我还是被放了出来。
　　这时候的我，仿若死里逃生。
　　曾经那些只有在年少之时才拥有的少女情怀和对婚后生活的美好向往，被所接触的尖锐的现实磨掉了一大半。
　　从此之后，我依旧在地里耕作，在家里纺织，依旧自己一人独自抚养年幼的鲁元。
　　现在的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一个能够健康成长的女儿。
　　我已经不敢再对生活奢求什么，因为我明白，希望越大，随之而来的失望也会成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