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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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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尚不焦躁,只是透着暖意,无虑的穿过宽大的窗沿,照进每一个楼道的拐角和病房。
温和的阳光总是让云川想到姥姥,那个在母亲辞世后,一直像护着比自己的命还宝贵的东西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姥姥,现在,就躺在这家医院。
不同于其他医院单调令人徒生几分恐惧的惨白,这里楼内的墙壁是被粉饰上蔚蓝的花岗石,清亮的蓝中新意的留下了隐隐可见的石的花色。就连消毒水的味道,都没有其他医院那般刺鼻。
所以每次来这儿,云川都会有种‘这里不是医院’的错觉,不是那个见了无数生死相隔的残酷的地方。
二十多个小时的焦急等待,焚心般的忧虑。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然而医生出来后,却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
心脏漏跳了一拍,几乎一个星期没怎么睡过觉的云川,终于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了。身体像瞬间被抽干了力气,顺着墙沿滑坐了下来。总还是觉得有些不能相信。
已经是最好的医院了,大舅已经求来最好的医生了,自己已经忍住所有的悲痛只露笑容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帝不能再仁慈一点,把她最爱的姥姥,还给她......
可能是父亲生性冷漠且常年奔波于外,而母亲又过早辞世的缘故,穆云川的性格也有几分冷然,在学校也被冠上“冰美人”的称号,学生里倒是颇有威信。好像至今,除了在姥姥面前,云川就没怎么笑过。
但就是在姥姥被诊出胃癌晚期的两个月里,云川在姥姥的面前一直挂着笑颜,在初夏的阳光中,明媚若春风,气质又清凉若夏泉。
只不过多数的时间里,云川都并非温润的笑,而是像心无城府的孩子一般,笑的没心没肺,笑的大大咧咧,似是无意,又似是刻意。
就连舅舅他们都惊异于自己的乐观情绪,甚至有点被这样的笑容所感染。也弄得年过七旬的姥姥,纵是面对死亡,也还是忍不住的跟着乐呵。
云川知道,姥姥这癌症发作时,定是疼的撕心裂肺。只是姥姥从来不吭声罢了。从姥姥突然催自己回家,从她攥紧了病床栏杆的布满裂痕和皱褶的手就能知道。
医生说不能老吃止疼片,所以被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缠绕,云川在出病房前,便似是不懂事的,对忍着剧痛的姥姥说;
“姥姥你得快点儿好起来!我还想吃您做的红烧排骨呢!”
然后,坚强如她,十七年间从未哭过的云川,在这如若煎熬的两个月中,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关上房门后立即紧紧的捂住嘴,屏住呼吸,生怕忍不住掉下的眼泪会引来着止不住的抽泣与恸哭,生怕姥姥会知道。
她怕,怕姥姥会败给这病痛,对她撒手不管,怕年迈的姥姥在疼痛的牵涉中忘记自己对她的依赖。
即便捂住了嘴,云川还是忍不住的啜泣,于是只能将另一只手也捂上来,只留下空气中,被眼泪填满、溢出眼眶,哭红了弯成残月的双眼,被痛苦占据,憋红了一张原本白净清冷的脸。
可是此刻,看着大舅从医生那儿得来噩耗后的失声痛哭,看着二舅不敢相信的拉着医生反复质问,看着舅妈止不住眼泪的跌坐在椅子上,云川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然后眼前的景象变得愈渐模糊,从双影和耳边的嘈杂,到黑暗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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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阳光愈渐充裕,树荫渐渐繁密。
年龄完全跟不上自身的稳重与成熟,在网球训练后,手冢国光一如平常的往家走,却在经过一个有些昏暗的胡同口时,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倒在其间的身影。
一向责任感重的手冢国光已向胡同中快步,愈近愈觉得这身影并不陌生,于是又加快了脚步,在女生身边半蹲下来,看清了女生的容貌,不觉一惊:
“白兰、白兰!能听见我说话吗?”
浑厚的声音好像稍微唤醒了晕厥中的女生,只是她的意识似乎仍处于模糊状态,皱紧了如墨画的柳眉。
手冢国光不由蹙起眉宇,伸手探了下女生的额头。很烫。
顿了一秒,手冢还是没有在‘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上继续滞留,很快的将女生背起,快步赶往最近的医院。
毕竟人命关天,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多年的邻居。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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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沉睡了很久、很久,云川的意识终于有些清醒,便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可能眼睛太久没接触光亮,云川的眼前先是一片白芒,然后才慢慢显现了应有的景象。
病房?又是病房......只不过,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换成了自己罢了。
哼。
暗自苦笑了一声,云川将手抵在额头上轻柔着尚有些疼痛的头部,精致不失大气的容颜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那天自己晕倒了,对吧?
“咔嚓”一声后,不待云川理清思路,病房的门便被打开。进来的少年煞是冷峻,几乎完美的面部轮廓勾勒出手冢国光式的严肃。
手冢一只手拿着一杯水,另一手托着药盖,里面有几粒医生交给的药片。就这样,稳重的迈步走到病床边。见白兰云川已经醒来,便将水与药递与云川,声音带着浑厚的磁性,道:
“白兰,把药吃了吧。”
云川不无疑惑的看着似曾相识的手冢国光,忽的想起曾经陪表妹看过的一部动漫,叫什么来着......
随即脑中一阵轰鸣,伴随着疼痛,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云川痛苦的紧闭了双眼,却见无数的画面从眼前划过,自己所处之境也随之变幻。
剑道场边,云川看见场上一个严厉的中年男人手执木剑,呵责着倒在地上,脸挂泪痕的小女孩:
“身为宗家的长女,连最基本的劈剑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没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