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君如木》晏溪

1、林中捡弃婴

　　卿木在捡到卿小宝时，年纪看上去不到二十。
　　那时卿木刚来到天水村一个月，在一处山脚建了两间茅屋，还垦了一小块山地。
　　天水村里人数不多，所占的山地水潭倒是极多的，零零散散的金黄屋顶点缀着青绿的山头，袅袅炊烟给人十分详宁之感。
　　因家里还缺不少物什，卿木只好起早赶个集市。翻了两个山头，又走了十几里地才到了天水村所属的大桥镇上。
　　说是镇子，其实比一个村子大不了多少。
　　往来的商旅也并不多，但是集市上还是挤满了小摊，商品琳琅满目，从吃食到农具，甚至还有插着草标的孩子。
　　卿木穿梭于人群中，眼睛滑过各个摊位，在自己要买物品前会多停留一会。
　　当所有东西都买齐时，日头已在正中了。
　　卿木出门时带了根扁担和两只筐子，把买好的米粮、不带木柄的农具还有两只小猪崽和一笼子小鸡放于筐内。挑起扁担，有些晃悠地按原路返回。
　　卿木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庄稼汉。他体型十分修长匀称，两鬓青丝端端正正地被桃木簪子固定于发顶，其余则是柔柔顺顺地垂下，挑着一根扁担，看着有些滑稽。加上村里人都穿着短打，他却穿着素白长衫，显得不甚协调。
　　若去掉肩上的扁担、手里再拿把扇子，倒是个翩翩佳公子。
　　不过卿木虽面皮白皙，五官却是普通地一眼即忘：淡淡的眉，细长的眼，薄薄的唇，甚至面部轮廓也是十分柔和，不如其他男子的分明。
　　便只是这般相貌，仍然让人觉得隐有出尘之感，那样轻、那样淡，该是仙人的模样与举止吧？集市上好多人盯着卿木看，还有几个小姑娘看得直羞红了脸。
　　卿木对别人的眼光不以为意，挑着扁担一边小心着不碰到人一边加快脚步，这会天还有些冷，日头也是短的，不快些走怕是得赶夜路。

　　挑着这么些个物什，不仅沉重还有咕噜咕噜、格叽格叽的声音。卿木觉得有些口干疲乏，便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取出水袋喝了水又吃了一点干粮，稍作休息又准备赶路了。
　　正待他挑起扁担时，转头看到路旁的林子里钻出两个人，神情慌张，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路上，没看到什么人，两人相视一眼，回身牵出两匹马来。一跨上马就往北边疾驰而去了。
　　卿木刚刚被大石挡着，那两人又心虚只匆匆瞥了眼，并没有发现他。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两人的举止，但是卿木一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便挑着筐往路中走。
　　走到林子边时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卿木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待到婴儿的哭声变得更响亮了些，他的脚步也为之一顿，心中不禁打了个突。
　　想起刚才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再加上这莫名的婴儿哭声，脑海里便冒出了一个想法：莫不是这两人将一个婴儿弃在林子里了？
　　关系到一条人命时，卿木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将两只筐放在林子口，自己往里走了几步，便看到树根落叶之间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小家伙两眼闭得紧紧，晶莹的泪珠顺着皱皱巴巴的小脸滑过，脑袋上没几根毛发，想来是刚出生不久；小巧的嘴巴圆圆地张着，里面的小咽喉还一抖一抖地。
　　几乎是无意识地，卿木伸出双手，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本来还沉浸在饥饿和恐慌中大哭大叫的小家伙，在卿木将他抱起时，突然停止了哭泣，睁开了黑夜一般的眼睛看着卿木，长长密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神情中似带着些疑惑。
　　卿木简直看呆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爱哭的小家伙竟长了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眸，水水的，亮亮的，又像两汪深色的水潭，清而不露。
　　看着小婴孩不哭不闹认真观摩自己的表情，卿木忍不住伸出手指想逗弄一下，却被小家伙一口含进嘴里，滋滋咂咂地裹吸起来。
　　卿木被这举动吓了一跳，随之手指传来麻麻热热的感觉，心中柔软地不行。
　　想到这个孩子才出生不久便被丢弃在这荒山野岭中，心中是有些愤怒的，但更多的是怜惜。
　　思及自己的身世，更是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不过自己比之还是幸运些的，虽不遭家里人待见但也并没有将自己扔掉，而这孩子才来世间便遭受了抛弃，接着面对死亡。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淡，如果不将这孩子带走，恐怕明天便只剩下骨头了，这里的豺狼可是实实在在有的。
　　自打卿木抱起，小家伙就再没哭过，即使饿得哼唧几声也还是比较乖地，卿木看着更加欢喜，想到天已不早，便不再犹豫，脱下身上的长袍将婴孩系在身前，赶紧挑起筐往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