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成诗》水墨无银

4、第四章

　　顾言之这次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白桓雪救活，只是人还一直未醒。
　　宿醉带来的头痛，加上白桓雪的惨样在脑中一直挥之不去，顾言之此刻直想把向羽维大卸八块。他在白桓雪的房里踱来踱去，半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了，冲向大门。
　　这一次，他一定要去向家闹个天翻地覆。
　　只是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见了向羽维，还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
　　顾言之刚想上去给他两拳，没想到向羽维倒先抓住了他胳膊，微微喘着气，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雅。顾言之甚至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莫非这小子是来负荆请罪的？哼，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的，别以为装可怜就能把事情摆平。
　　“言之……徐洛原他……”向羽维缓缓开口，声音竟带了沙哑的感觉，不如平日里温润了。
　　“他怎么了？”顾言之甩开向羽维，轻挑了眉，言语里带了不屑。
　　“你……你不在乎他了？”向羽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
　　是啊，不在乎了，顾言之抬头看天。
　　“既然他决意离我而去，那么不管他如何，我都不便再过问了。这不正是他要的么，我允他便是。”顾言之说完背过身去，千万不要让向羽维看到，他眼里的这片怆然。
　　“那么就算他死了，你也不在乎？”
　　“是。”
　　“他真的快死了……”向羽维淡淡的说。
　　下一刻，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向羽维眼前，顾言之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吼道：“你再说一遍！”
　　向羽维推开顾言之，把他按到门边，一字一顿的说：“徐洛原快死了。”
　　每个字都仿佛刺入了顾言之的心口，这不可能，这种事情没有可能！他睁大双眼，可是泪还是涌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京城郊边，苍翠的竹林深处。
　　顾言之飞身下马，向唯一可见的竹楼奔去。
　　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徐洛原痛苦挣扎的模样，徐洛原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推开门，他看到……
　　徐洛原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许是睡着了，安静的像一幅画。
　　看到他的胸口仍在起伏，顾言之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又重新回来了。
　　他走近。竹楼里没有床榻，徐洛原被安置在地上，所幸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垫子，倒也不碍。
　　顾言之盘腿坐下，执起他一只手握着，只觉手骨纤长，皮肤透着微微的凉意。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徐洛原的睡颜，看着他的眼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屋外竹林沙沙作响，似乎还能闻到翠竹的清香。
　　顾言之更加握紧了那只手，把温热由掌心传递过去。
　　“顾言之……”这一声虽然很轻却足以唤回顾言之游离的心神。
　　“你感觉如何？”顾言之眼里尽是惊喜，连说话都带了颤意。
　　徐洛原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顾言之愣住，心里突然有些疼。他微红了眼眶，继续问：“你感觉如何？”
　　徐洛原仍是不答，只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顾言之看，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衬着苍白的面色，有种让人心碎的美。他伸出抽回的那只手，抬至半空，停了许久，似是在描画顾言之的模样。
　　“保重。”他说。
　　突然，手无力的垂下，眼睛缓缓闭上，不再有半点声息。
　　良久，才自竹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徐洛原！”
　　只那三个字，便惊退了林间嬉戏的鸟雀。
　　风过处，竹叶攒动，如片片利刃，割伤了谁的心？

　　第一日，顾言之没有回来。
　　白桓雪醒了，坐在床上发呆，身旁的几案上摆着凉透的药和饭菜。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又好像装满了许多事情，头隐隐作疼。
　　整晚，他坐在一片黢黑里，想起十岁那年算命先生说过的话。“你这一生不过短短二十年，而且你此生……”想到后面那些话，他不禁嗤笑，那些不过是胡诌的吧。

　　第二日，顾言之依旧没有出现。
　　白桓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大片的白菊发呆。
　　那日他与顾言之在院中说了些自己的事情，又看到顾言之温柔体贴的模样，原以为终于寻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得以安身。
　　没想到当晚便被出卖给他人。在他看来，就算被压在身下折辱也没什么，可他恨的是自己就被这样送与他人。先不说白桓雪不是他顾言之的，即便是，那也不该如此对待。那晚他吐血不是因为被压，而是被气的。
　　想到此处，他狠狠扯了一把白菊，纯白的花瓣散乱了一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第三日，一直等到日落西沉，顾言之仍然没有出现。
　　白桓雪早早喝了药，熄了灯上床。
　　从来没有如此心切的等过一个人，他还想再确认一下，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想到这里，白桓雪突然觉得自己疯了。是不是病的太久了，连脑子都坏掉了。
　　不再有睡意，他起身披了衣衫。推开门，外面天寒露重，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菊花香气。
　　借着月光，他踱步到石凳边，白菊在月光下有些惨白，像是被谁欺凌了一般。
　　再一低头，看到了昨日扯落的花瓣，已经枯败不堪。
　　夜里果然不适合赏菊，白桓雪不再有兴致，便打算回屋。
　　这时候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进了西院，他一惊，心想该躲起来的。
　　可他没有，反而正了正身体，迎向那人。月光映着他一双眸子异常黑亮，看不出一丝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