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小炮灰

1、十年

　　木木总说扬州的烟花三月美，杨柳依徊，轻絮翩飞，泥燕相追，雏莺弄苇，青石板路上苔痕浅浅，细雨微微。

　　她说的时候，那些优美的句子就这样从她的樱唇中吐出来，一向活跃的人突然沉寂下来，微笑的眼神中不自觉迷蒙上一丝雾光，让人看不真切那里装的是向往，还是缅怀。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只有从背后搂住她，努力想用自己的体温带给她温暖。她也从不会回头，说起扬州的时候，她从不会回头，我知道她期待的，是另一个人的面容。

　　木木总喜欢把软软的小手慢慢覆在我的手掌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我的手很长很好看，不弹钢琴真是浪费了。我知道，那个男孩的梦想是一个钢琴家。

　　木木总喜欢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像个小兽一样，只有微弱的气息在跳动。她说我身上有一股中药的味道，淡淡的，很清新。我知道，那个男孩身体不好，总是用中药调理。

　　木木总喜欢喋喋不休地跟我讲食谱，她说有些人真奇怪，只喜欢吃手擀的面。然后满脸是面粉的她看着我清澈的眼睛，突然就噤了声。我知道，她又想起那个男孩，那个喜欢吃她做的手擀面的男孩，那个眼睛大大却深邃得让人看不到底的男孩。

　　其实我多么想扳过她的脸，对她说，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愿意陪你一起去。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其实我多么想抓紧她的手，对她说，我已经不学手风琴，改弹钢琴了。你爱的音符，我都想为你弹奏出来。

　　其实我多么想亲吻她的头，对她说，我随身带着安神的中药包，因为你有点神经衰弱，脾气暴躁，只是你自己从来没发觉。

　　其实我多么想抢下她手里正在做的事情，对她说，到一边歇着，让我来照顾你。

　　可是那些埋藏在心里的话永远只能埋着，说出来，就是负担。

　　那天回来的时候，屋子很干净，我顿时就慌乱了。我不怕她走，我怕的是，她走了，便不再回来。

　　木木，那一天我怀里揣着空心的项链，两条，两条的链心里都是你的照片。我把时间和天堂都安置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却始终没等到你戴上它的那一刻。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在一个烟花三月，去扬州寻找一个不甘沉默的梦。而我能做的，就是留在原地，不敢离开。我怕你弄丢了钥匙，回来的时候，进不了门，又蹲在门口哭了。你总不记得存我的电话号码。

　　木木，十年了。这一次我要离开了。一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一把放在窗台的盆栽下，还有一把在物业管理那。

　　哦，桌上放着那条空心项链，一条我带走了。如果保险公司的人联系到你的话，如果你愿意回来的话，如果你看到那条项链，记得千万不要让它进水，我不知道骨灰进水了会不会溶解呢。

　　还有，这份遗书，应该放在门前的信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