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剑三策羊百合）》从不卖萌

2、第 2 章

　　青云病倒了。
　　想来是近日休息不好，再加上纯阳冰水里泡了太久，回府后就开始发烧。府中事务自是无力处理，整天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睡也睡不安生，恍惚间，她再度回到融天岭。
　　乱石堆积，硝烟弥漫，尸横遍野。一模一样的景象。
　　黑眼睛的白衣女子向她走来。
　　“将军……”
　　青云感到深切的悲伤。那悲伤从白衣女子身上蔓延出来，化作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地刺在她心上。她的心沉重得把整个人往下扯。她用长枪撑着，才勉强可以站稳。
　　待白衣女子走得近些，面孔却变成了冷若冰霜的道姑。停在几步开外，凌风而立，仿佛谪仙之人。悲伤散尽，风也因她变得清澈。
　　青云被她吸引，向她走去。道姑看着她，微微低头，面露红晕。她的脖颈白皙而柔软，弯成一个动人的弧度。
　　青云又——可耻地——萌了。
　　……
　　青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倒因此退烧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看看胸口的小香囊，苦笑一声，“真是辟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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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巍纯阳，银装素裹。洞天福地，人间仙境，当是如此。
　　亦尘扫着三清殿前的雪。
　　“天策府校尉秦落笙，见过仙姑。”来人正是青云的属下和至交——秦落笙。比起青云，她少了一分霸道之气，更为含蓄内敛。
　　这是怎么了，最近天策闹鬼？亦尘纳闷地看着来人。“秦校尉何事？”
　　“足下为一友人而来。”落笙说道：“几日前来此的女将军，不知仙姑可记得？那日在纯阳沐浴之后，她一直卧病在床。然而入梦一事似并无好转，因此，再请仙姑指点。”
　　病了？亦尘隐约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可是池子也泡了，门神也贴了，茱萸也戴了，竟然还是不行？
　　“如果可以，贫道可否随校尉入府一观？”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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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狼山位于洛阳东北，隐隐有藏龙卧虎之势。天策府即建在山下。粗大的红色柱子，柱础是青灰色石头。飞檐写意，斗栱简洁，寥寥数笔即勾勒出磅礴气势。
　　亦尘站在大门前，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这才踏入。
　　“仙姑可有不适？”落笙问道。
　　亦尘摇头。“此地戾气聚集，但并无大碍。”
　　“军府难免如此。”落笙说道，“在仙姑眼里，想必天策将士个个一身浊气。我等确实罪孽缠身。若仙姑不适，见过将军后请允许某送你去洛阳城内歇息。”
　　“无妨。校尉不必如此客气。”

　　走进青云的房内，青云正坐在床上。
　　她只穿一件单薄的中衣，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似比之前见面，又清瘦几分。
　　亦尘十分内疚。毕竟那日池中沐浴，只要入池即可，自己却因讨厌她身上的戾气而让她泡了一炷香之久。
　　见亦尘进来，青云点点头，道：“见过仙姑。恕足下不能起身相迎。”她的声线透着一丝病中的低沉和沙哑，反倒因此越发添了迷人的气质。
　　“将军多礼了。”
　　亦尘仔细查看室内，光线充足，毫无阴冷之意，风水上也无纰漏。再加上此处是军府重地，杀气森森，更无闹鬼可能。看了半响，竟是毫无所获。
　　“并无异样。”亦尘道：“如此一来，只有等到晚上。贫道可否今夜宿于将军房内？”
　　青云点头。“劳驾仙姑了。”
　　一双眼睛看向亦尘，正与她四目相对。青云微微眯起眼睛。亦尘心脏漏跳一拍，慌乱地移开视线。
　　青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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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明星稀。
　　“仙姑可要睡我旁边？”青云一只手臂撑着头，另一只手拍了拍身前的床。长发散落在身后，互相缠绕。比寻常女子更为俊俏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竟也透出魅惑。唇角那一抹笑意，不知为何，让亦尘心头一紧。她心中暗自气恼——自从来了天策府，自己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不必，贫道还是坐于榻上，便于观察。将军请如平时一样，当贫道不在即可。”
　　青云轻笑，也不强迫她，径自睡去。
　　青云的呼吸渐趋平稳。亦尘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她。她看了一会，像忽然回神一样，用力甩了甩头，起身，点上一柱沉香。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房间里空气震动，一个飘忽的身影出现在亦尘眼前。
　　是个白衣女子，并无恶气，比起厉鬼，更像一丝孤魂。她见到亦尘，拜了一拜，道：“奴家见过仙姑。”
　　“你是何人？我见你并无害人之意，因何入将军之梦？”
　　“禀告仙姑，奴家水莲，家住融天岭，本是幸福美满，然而一日忽然开战。奴家一家上下全被卷入战火，无故丧命，以致曝尸荒野。奴家心中充满怨恨，终日在岭中游荡，想找到那些军队之人，质问一番，狠狠报复。见到的第一个军人，正是将军。”水莲低下头，继续道：“那日水莲满身怨气，见到将军，原本想折磨她，可是她……她在埋葬那些尸体。她与奴家之前见过的冷酷的军队丝毫不同。她把被遗弃在野地上的尸体一个个葬入土中。奴家看着她悲伤的脸，怨气不知为何消散无踪。只想跟着她，再了解她多一点。却不知因此给将军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想不到，她竟会做这等事。亦尘看向青云。她正熟睡，全然不知情。亦尘的目光柔和了些。
　　“奴家这就告辞。”水莲转身，对青云一拜。“请仙姑助我超度。”
　　亦尘点头。诵念咒文。水莲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空气再度震动，房间的温度忽然下降，水汽凝结，悲伤弥漫。
　　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此次的主角出现。
　　心魔梦魇。外形似烟似雾，乘人不备悄悄潜入人心，若是心神动荡，更容易被入侵。此魔似是“悲”、“悔”、“惑”三意的结合，靠人精神滋养，已逐渐具有实体。
　　此魔一现，人的悲悔之情全被勾起，若是寻常之人，更是痛不欲生。
　　“怪不得找不到你，原来用水莲作掩护。”亦尘却丝毫不受影响，冷冷地看着它。
　　“我已即将具有实体，小小道姑，能耐我何？！”说着，就要呼啸而来。
　　吞日月。生太极。三环套月。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魔物来不及反抗，就消失在空气中。
　　嚣张出场的魔物，本想大战一场，谁知只稍微打了个酱油。说来也是它不走运，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最善驱魔的亦尘。
　　“好久不打架，手都生了。”三招拿下魔物的道姑面无表情地收起佩剑，回到榻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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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亦尘醒来时，青云已经起身。
　　“将军睡得可好？”
　　青云脸上一扫前日的阴沉，虽病未痊愈，仍是精神饱满。
　　“昨晚一夜无梦，辛苦仙姑了。”
　　“如此最好。”亦尘松了一口气。“将军平日勿过度操劳。身心疲惫时最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记下了。”青云说道：“足下谢英，字青云。还不知仙姑名号？”
　　“贫道苏亦尘，纯阳静虚弟子。”
　　青云将军有礼有节，毫无僭越。
　　——昨晚果然还是因为光线太暗了！
　　亦尘暗自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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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尘随落笙走出天策府。
　　“有一事……不敢相瞒。”亦尘说道。
　　“何事？”
　　亦尘斟酌一番，道：“贫道昨夜所除的，是将军的心魔。魔由心生，贫道只除得了一时。若以后再度迷惘，恐会再生心魔。”亦尘低下头，“贫道不知天策将士们心中所想。但……杀人过多，戾气过重，会怀疑自身所为，我能体会。心魔若想根除只能靠自己。如果可能，还请诸位……不要再伤人性命。”
　　“谢谢你，仙姑。”落笙淡淡地说道：“这些其实将军都知道。只是入天策府那天，就该有了背负这一切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