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黄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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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莫觉得我偏袒你父亲，他心里也很苦。”黄氏拍拍去病的手，“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为你取名去病吗？”
季子沫收敛心思，听到黄氏主动提起这件事让他很感兴趣，每次说起他名字的来历，总要提及靖康之耻、岳飞、秦桧等人，季子沫自己也有些猜测。
“这里也有跟我们祖上有些缘由。这就要从岳将军最后一次领兵收复失地说起……”
黄家是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祖上在太祖皇帝时立有大功，一直封侯封公，历朝都做大官。到了黄启政父亲这一代做了御史，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对于国家目前的困境感到忧心。此时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秦桧为主的投降派，另一派便是黄启政父亲所属的主战派。
当年，眼见大将军岳飞大军收服中原，就要直捣金人大本营，却被奸臣秦桧冤害，黄启政的父亲一再上表为岳飞伸冤，却遭到皇帝的贬斥。他没有放弃，在朝廷外大声疾呼，希望能保住岳飞。秦桧将黄启政的父亲视为眼中钉，派人将他杀了，家属都流放到儋州（海南省）。
“儋州？”季子沫疑惑道。
黄氏微微一笑道：“是的，开始是儋州。你父亲那时也和你这般年纪，便失了父亲，还在服丧期间便被驱赶着远离故土。”黄氏的声音冷了下去，“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满意，步步紧逼，连大内高手都派了出来，此时黄家嫡支唯有你父亲一个男丁，若非一些缘故，怕是黄家就此绝后。”
听到此处，季子沫脑海中跳出一个词【斩草除根】。
“不过好在有感你祖父高义，有人相助便将流放地改为邕州（广西），来此有旧交帮衬着也换得几年平安日子。”等等后续都听不真切。
季子沫满脑子都是赵构的狠绝。朝廷大官是可以随意诛杀的吗？若是里面没有皇帝的意思，怎么可能执行的如此彻底，连一稚子都不放过。
听上所述，祖父能联络朝廷内外，可知其能耐不小，极有可能是当时与秦桧对抗文官势力的领头人。
而岳飞死后，如祖父这般感到心有不甘惋惜的大有人在。如此推算铲除祖父不禁有效打击了岳飞遗留下来的势力，还重新树立起赵构身为帝王的威严，大内高手的出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而秦桧不过是赵构拿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黑锅罢了，之后的赵——
“去病你——”
季子沫回过神，迎面便是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突然出现的黄启政还嫌不够，正要再来几下，立马被黄氏拦住。
黄启政恼火道：“别拿那套他还小来说事，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小子还有什么做不了的？今日我就除了这个孽子！”
没待季子沫反应过来，就被黄启政揪着领子，从椅子上拖着推倒在地上。
黄启政在书房里转悠，想要找东西打醒这个孽子！
熟知夫君脾气的黄氏知道，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连忙道：“去病，还不快点跟你父亲认错。”
季子沫抬起头，白嫩的小脸被扇的那一边鼓起一大块，一个大掌印在上面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他缓缓的直起身子，不屑道：“你其实也明白不是吗？只是不敢从哪个方向想而已。秦桧是想要祖父死，但真正害死祖父的是赵构才对。杀鸡儆猴，祖父便是那只赵构用来震慑朝政的鸡。”
“如今赵构虽然禅让，退居深宫，只怕他贪恋权势，自称太上皇，行使的却是皇帝的权利。今上纵有雄心壮志，意图起复主战派，怕也是多受制肘，无能为力。”
今上赵昚虽然被普遍认为是南宋最杰出的皇帝，可惜在位二十七年，却受制于赵构二十五年。季子沫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容，可惜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赵构，却身体不佳，不过短短两年便又禅让，而继承人则是南宋最荒唐的国君赵惇。
南宋已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你、你、住嘴！”黄启政站住，双手握成拳，青筋紧绷，极力压制自己不要掐死这个孽子。
季子沫是一个有着完整世界观的成年人，他愿意吸收这个时代的知识，因为他知道这对于他立身于这个时代是有用的，但不代表他接受书里面的观点。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现代人对于封建主义的君主专制思想本身就带有歧视的心里，任何一个来自现代的人都不可能因为对方是天子就俯首称臣，更何况对于站在历史高度上，知道未来走向的季子沫怎么可能会认可赵构这种历史上公认的昏庸之主，身为帝王对于权术的运用巩固了自身的地位，却弃整个国家的前途不顾。
只是凭着皇帝的名头，便要他付出自己的忠诚，实在是太可笑了。
“什么四书五经，满纸荒唐。赵构年老昏庸，仅仅是顶着皇帝的头衔便要我为赵构此等的昏君付出性命，绝无可能！所谓--”
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吗？黄氏打断去病道：“去病莫说了！”
“好啊！好啊！”黄启政怒极而笑，“夫人你也别拦着了，且看这个孽子能说出些什么东西！”
季子沫挺直脊梁，直视黄启政道：“君主一姓之兴亡，不过是“一人之正义”；“生民之生死”高于一姓之私，是“一时之大义”；而整个民族的兴亡，则是“古今之通义”。就是说出‘竭忠诚以事君’的屈原，也说出‘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甚至把楚王轻蔑地称作“南夷”。”
“你倒有理了！也好，今日我就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孽子！”黄启政冷笑着随手拎起摆在一旁的花瓶。
季子沫冷声道：“便是打死我，我也决不会忠于赵构这昏君！”
眼见黄启政就要将儿子砸死，去病性子又倔，不肯服软，场面乱作一团，黄氏快刀斩乱麻，运转丹田真气，以无名指聚真力弹出，将打碎花瓶，看到父子俩都被这变故愣住了。
黄氏脚尖点地，裙裾翩翩，盘旋飞舞，两手心向外外推，十指向前，四方八面都是掌影，看不真切。
黄氏站定，一拢袖，玉白色的手指消失在紫色的袖口，寂静中，盆栽，支架，书桌，书橱，椅子，统统散架，轰然倒地，如暴风过境一片狼藉。
她微微颔首，唇角微勾，且轻且淡问道：“还吵吗？”
墙壁上挂着的顾恺之的《夏禹治水图》画卷，晃动几下，轻轻飘飘的落在一地碎片上。
被问的父子俩沉默了。
“不吵了，是吧？”黄氏莲步姗姗，向后退了一步，柔顺的俯身万福，晶莹耀目的流苏插在乌黑的青丝，吊坠贴着额轻晃，更显肌肤细腻光洁。
笑不露齿，柔声温婉道：“那好，还请老爷移步，这里太杂乱了。至于去病——”她转过身对着撇过脸的去病，笑得越发温柔。“去跪三天祠堂，好好想想。”
看着两人都没有反对，黄氏一挥袖，门无风自开。“来人，今天风太大，东西都倒了，好好收拾一下。”
不知从里冒出来的黄黎点头哈腰，献媚道：“夫人说的是。”朝外招手，“来人啊，那个谁谁谁？黄易你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快点来收拾下！”
一溜婢女鱼贯走进来，熟练的收拾破损的杂物。
在黄氏含笑的眼波下，季子沫和黄启政这刚刚吵得要死要活的两父子，闪躲着婢女收拾东西的动作，挤到墙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黄氏
